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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惩罚变成凡人。

如此这般轮回了好几世。

在这期间,并没有哪一次恢复冥王意志。

直到这一世。

这一世三岁时,因差点被坏人给拐走,哈迪斯的意识苏醒了。

只是略微使用下神力,便能轻松地将意图不轨的人收拾一顿。

然后就是凡人之躯无法承受住神的意志,强大的神力正在撕毁这具稚嫩的身体,所以‘他’生病了。

周家父母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因为孩子被人贩子喂了不知名的药,于是赶紧带着孩子上医院。

那个时候他们住在南方的城市,恰逢台风过境,整座城市都在下着特大暴雨,积水淹到人的大腿处,许多车辆被淹,甚至严重到整个城市都在下达停工停学的通知。

就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他们依旧背着孩子前往四公里外的医院,哪怕在路上因为看不清路,摔倒过很多次,但还是把孩子护得很好。

到了医院时,夫妻两个都淋成了落汤鸡,但是他们怀中的孩子,连衣服都没有湿多少。

夫妻俩明明自己都冻的要死,却还是把身上仅剩不多的干燥的衣服用来给他裹严实。

这是‘他’第一次对家庭的温暖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凡人的技术无法判断‘他’生了什么病,只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一天不如一天。

这对夫妻很宝贵‘他’,到处给‘他’寻医问药,家里的积蓄很快就花光,甚至还倒欠了很多的钱,可尽管如此,这对夫妻都没有放弃‘他’。

“老天爷啊,希望我家小语能够健健康康的,只要他能健康,你要我的命都行!”

‘他’听到母亲这样说。

“老婆,我们的孩子很坚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这个医生能治好儿子,无论要多少钱我都去凑,就算让我卖器官我都愿意…”

‘他’听到父亲这样说。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温暖吧。」

直到此刻,‘他’才稍微懂得别的神灵口中的感情,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是怎么回事了——‘他’感受到了一种温暖,这种温暖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是他在几万年漫长的神生中,始终都没感受过的温暖。

‘他’头一次生出了不忍之心,于是在东奔西走、寻医问药了一年之后,‘他’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爸爸妈妈,我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我的身体无法承受我的力量和意志。

凡人的医术对我来说作用不大,因为这根本不是生病的问题,这是凡人之躯,很难能够完全承受住神灵那强大的力量的问题。”

“所以,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个身体,回归我本来应该待在位置上。”

“我是神,就算‘死亡’了也不是真正意义的死亡,只是回归到我原本的身体上而已。”

“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你们的孩子根本没有死亡。”

但很可惜,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孩童,成年人显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一个安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家里为了给他治病,已经家徒四壁了。

可是夫妻俩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会,以庆祝‘他’的五岁生日。

生日会过后,白蕊兰抱着已经熟睡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流:“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一个孩子?”

“如果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请惩罚我们,不要夺走我们的孩子…”

“求求了,哪个好心的神仙大发一下慈悲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们只有他了……”

因为怕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孩子,她甚至连哭泣都十分地小心翼翼。

‘他’根本没睡,所以听了一晚上母亲的祈求。

‘他’知道这位母亲的祈求,根本就是无法实现的。

冥王哈迪斯是一定要归位的,所以死亡,是‘他’现在这具身体必然的结果。

甚至因为冥王神力的影响,这一家人最后都会死于非命。

比他们的孩子先去世。

就比如说这具身体的外祖父,本来应该在‘他’觉醒出神力的那一刻就已经染上怪病,半年之后再死去,可因‘他’被这对父母的亲情打动了而刻意收敛了自己的神力,所以才让外祖父并没有生了怪病。

包括这具身体的父母——本来也应该要遭遇严重的车祸去世的,可因‘他’收敛了自己的神力,改写了他们的命运,才让他们一直活到现在。

可是这些神力不用到周围的人身上,那么终究到底还是要作用于‘他’的这具身体之上——所以这具身体越来越差,几乎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

冥王的归位,只是时间迟早的差别。

除非——‘他’不是神!

只要‘他’不是神,那么他就能够去回应这对父母的感情。

是的,只要不再是神,这一切都可以实现。

于是,‘他’用神力,将自己的神性和人性剥离,分裂出来两个灵魂,神灵的一面就此沉睡,而人类的这一面一直在掌控着这具身体。

因为这个方法,‘他’失去了神力——相应的,他的身体以一种飞速的速度逐渐恢复生机。

‘他’以失去神明的身份为代价,就为了让这一对给了他温暖的父母开心。

这对父母既然他们的祈求,是让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那么他便回应这份祈求。

成长的中途,‘他’还有好多次可以反悔的机会,可‘他’都没有选择反悔——因为在成长途中,‘他’不仅收获了亲情方面的温暖,更是有友情方面的温暖。

‘他’已经不想再当神明了。

不想再回到那个没有温暖、冰冷又漆黑的世界。

若是没有感受过温暖,那么‘他’永远都可以留在原先那个漆黑的,没有任何感情的世界——可是既然已经感受过了温暖,‘他’就再也忍受不了片刻的冰冷了。

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神性,只留下人性来操控这具身体。

是的,周子语是哈迪斯的人性,而哈迪斯是周子语的神性。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灵魂。

他们是一魂两面。

哈迪斯双目微动,他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见对方这个模样,周子语冷笑一声,“所以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质问我为什么还在?”

事情都是哈迪斯干的,结果这家伙现在,居然还有脸问他自己为什么存在?

“‘我’原定的计划,就是在十八岁那年再次觉醒的。”

面对着周子语的质问,黑发的神哪怕并没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也依旧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傲慢感

——尽管他所说的话并没有任何傲慢之意,但仍旧是让人感到心理不适。

他看着周子语,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十八年的时间,足够陪伴那对凡人夫妇。他们能把孩子养大,心里面就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

冥王不可能不归位,权衡利弊之下,哈迪斯认为让‘周子语’活到十八岁,已经是他这个神灵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周子语脸上一抽,“这么说来,‘我’还得要感谢‘你’的大发慈悲?”

“‘你’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黑发神微微眯起幽蓝色的双眼,顿时,眼神中就透露出一股冷冷地肃杀感:

“‘你’也享受了十八年的正常日子,按理说也该满足了,可为何后来又要死死地把‘我’压制住?”

冥王一直不归位,可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而这个后果很有可能会由凡间的所有人类共同承受

——果然是人性,只会从‘小我’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并没有神性的‘高我’看待问题的角度与观点。

周子语本来就不爽对方语气里的傲慢感,现在一听对方的这句话,简直要被气笑了:“不是,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居然还有脸把锅甩给我?!”

如果不是这位大神,把自己的人性和神性分离开,会出现以后那么多破事吗?

“周子语,”

黑发神灵仿佛被眼前之人的态度给激怒,声音里的温度陡然降低好几度:“‘我’从分裂出人性的那一刻,就已经给这具身体下了‘暗示’,到了十八岁那年会再次觉醒…”

他顿了下,语气里的温度并没有这么冷了,但是却多了一丝审判的意味:“可十八岁的那年,‘我’并没有如期醒来。

那一年璃国发生了一场特大地震,那一片地区的凡人,因灾失去家园、颠沛流离的,你有考虑过冥王无法归位导致的后果和代价,是由他们来承受和偿还的吗?”

人性压制住了神性,导致冥王迟迟无法归位,那一年璃国发生的特大地震,就是因为各个世界的神灵都归位了,而希腊神话还缺少最重要的一位并没有归位,能量失衡直接让大地随机的一个地方震动,所造成的损失是由那个地区的人类共同承担。

周子语听此先是愣住,然后就是耸了耸肩:“‘我’又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说不定会愿意让‘你’出来…再说,能被‘我’压制住,那只能证明‘你’是个菜鸡!”

不然为什么直到现在,哈迪斯只在这个幻境里才能出来?

哈迪斯露出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冷哼道:“果然是人性,就是如此的卑劣。”

劣根性尽露无疑。

“够了!”

从刚开始就一直忍耐的怒气终于爆发!

周子语双手撑桌地站起,猛然弯腰将整个上半身凑近对方,距离之近到双方的鼻尖,似乎下一瞬就要碰上了。

他那一双跟哈迪斯长得一模一样,神情却全然不同的眼睛,迸发出熊熊的烈火,仿若要将对方燃烧殆尽一般:

“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傲慢之语!‘你’一口一个卑劣的人性,正是源于‘你’自身分裂出来的…”

他将脸凑得更近,鼻子已经完全碰上了,嘴唇似有若无的几乎是要贴上了,双方呼出来的气息,此刻正完美地纠缠在一起:“如果真要怪罪,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末了,似乎觉得不够解气,周子语补上一句:“既然‘你’这么关心这件事,那么打从一开始,神性的‘你’就应该要想到这一点。

如果‘你’没有想到的话,那就证明‘你’并不在乎以后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所以——”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不关心这些凡人会怎么样,‘你’也不过是个只想满足自己私心的伪·君·子而已。”

他把伪君子这三个字咬得极重。

不然,早该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以后会因冥王无法归位,给凡间造成巨大损失。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实则就是不想担责。

一阵沉默。

‘他们’彼此你盯着我,我看着你,就维持这个姿势对峙着。

良久——

这次是哈迪斯先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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