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皎皎懵住。
哥舒昭觉继续道:“萧元驰如今困于灵桐河谷,很快便会被赶至松雪坡,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我知,以他的作风,即便对你无情也不会没有安排,短则一日,长则四五日,你必定会出大营,或许在萧元驰的安排下,你可以逃脱顾雪芝的谋害,但……若有我帮忙,顾雪芝必定捉得到你,那时,你再想求助,我就未必肯听了”
“……”
“选一个吧,要我救,还是不要我救。”
背后隐隐有人声,应当是苏正清回来了。
哥舒昭觉睇了一眼她身后,从容不迫:“你的小跟班要来了,时间不多,快些选吧。”
殷皎皎吸了口气,猛地打开他的手,又连退了两步。
“王妃!”
苏正清已经向着这里而来。
殷皎皎定了定神,道:“苏副将,我无事,莫要担心。”
哥舒昭觉一瞬不瞬的目光令人胆寒,她不闪不避强行接过这目光。
“若我不要你救,你真的不救?”
殷皎皎没等他回答,忽地笑起:“既然哥舒公子有此闲心,我自是承情,好啊,你要怎么救?”
哥舒昭觉摩挲着被她打过的指尖,缓缓道:“今日未时,出营,登车,我带你看热闹。”
……
返回大营,苏正清道:“王妃,怎么一会儿功夫您就不见了,哎,便是您要我听您的,那也不能乱跑啊,还跟那神神秘秘的车夫走的那样近,万一他挟持您跑了呢。”
殷皎皎抬手止住。
“苏副将,王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末将派了传令兵去打探,尚未归来。”
殷皎皎想了想道:“往日,他在别处打仗也是这样吗?”
“不这样。”苏正清摇头,“一般来讲,王爷出征后,大营这边是不会收到任何讯息的,得等到他得胜才有动静,短则几日多则一月都是有的,这次定了两日之期,只是为了给您……保平安。”
殷皎皎拧着帕子,她就不该问苏正清,这张嘴里说不出一点对萧元驰不好的推断。
她踱了两步道:“这样,你悄悄派人回一趟城里,通知秋茗,就说……”她顿了顿,“就说带上人盯紧孙夫人,若她有动向,不要打草惊蛇,跟紧了就是。”
苏正清哦了一声,重重点头:“好!”
“切记,避开……前头那个车夫。”
“末将省得!”
今日天色不好,阴云涌动,不见几分阳光,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太妙的气息,如此又等了一段时间,等到午后,营门外有飞马疾驰而来,马上人高喊急报。
大营之中除却苏正清外,只剩一位负责处理营中事宜的参军,参军得了禀报即刻来到中军大帐。
他指着身后被两个人搀着的传信兵道:“夫人,苏副将,前头的消息来了。”
言罢,那个传信兵甩脱身后的搀扶,一个前扑跪倒在地,他状况不好,半张脸上淌满了血,铠甲也不全,臂甲全破了,左侧大腿上还有半支箭尚未拔除。
殷皎皎登时呆了:“你,你不要跪了,先去看诊上药。”
传信兵依旧保持跪姿:“禀参军,禀夫人,都督有手书两封,一封已交于参军,另一封,都督说了,一定要亲手交于夫人。”
显然,信不送到,他不可休整,殷皎皎疾步上前接过那封染血的信。
说是信,但却是插在拇指粗细半指长短的皮管里,殷皎皎握于手中,又道:“我收到了,你赶紧去医治吧。”
传信兵身子一松,终于任由身后人将他搀扶起来。
“对了,都督他……可还好?你们的仗打的如何?”
传信兵颔首,话说的滴水不漏:“一切尽在都督掌握。”
倒也是,没有准许,他什么都不会讲。
“好,快去休息吧。”
传信兵退下后,苏正清和参军也退下了,两封手书,一封必定讲的是军情以及对大营后续的安排,这两人需要执行,殷皎皎摩挲着掌心里的皮管,上有血迹,所以滑腻,她想着传信兵的惨状,心跳不觉快了起来。
她在话本里见过,这种皮管是战场上用来传讯的东西,通常传密信。
他倒是守诺,两日内果真传了消息回来,若按苏正清的说法,还是生平第一回。
殷皎皎缓慢的吸了口气,推开皮管的封口,捏出里头的纸卷。
这密信倒是不长,展开来不过巴掌大小的纸卷,上书寥寥五个字。
回东都。
勿念。
殷皎皎的心咚一下跌到底了,她怔怔看了半晌,又把纸卷反过来瞧,没了,就五个字。
这叫报平安?!
跌到底的心腾一下升起烈焰,她磨着牙,奋力吸了两口气再呼出。
这么看,前线战事多半吃紧,不然他不会直接让她回东都,倒也是,如今和前世几乎没有太大差别,他必然是苦战,说不得再等两日,他便战死了。
殷皎皎缓缓坐了下来,纸卷上,回东都的回字的起笔,墨汁浓,下笔重,还有几不可见的落墨痕迹,习字之人都看得出,这是写字之人犹豫了又犹豫的缘故。
他犹豫什么?
……
灵桐河谷。
“都督,这回谛戎人实在过于有定力,恐怕还有后手。”苏正卓肃然道,“且城中探子传来消息,说是……两日前,您才走,沈如松就打上门来要接王妃回城。”
萧元驰在擦剑,闻言手一顿:“她答应了吗?”
“没有,听闻与沈大人私下谈了片刻,劝退了沈大人。”
“还算聪明。”
见他继续擦拭,苏正卓道:“都督,我们的人此时应当已经回了大营,带去了您的手信,不日王妃便可离开此地,到时沈如松他们捉不到人,说不得会朝县主下手。”
“又不是第一次下手。”萧元驰面色如常,眉头都没皱一下,“自己造的孽,不能次次都由别人收拾,也该她自己处置一回,不然……她爹一世英名早晚败于她手。”
“都督说的是,只是,下官担心,那位谛戎二皇子必定与沈如松有联系,现如今种种事端牵于一线,他会不会趁机做些什么。”
“……”萧元驰将擦剑的布放下,“这人比他大哥有脑子,几次都冲着殷皎皎而去,若是为了捉我的痛处,他下手太慢,若是为了别的……又过于操切,除非……”
“除非?”
“罢了。”萧元驰将剑归鞘,“战局为大,他们想引我重蹈孙仲游的覆辙,我便与他们好好玩玩,至于殷皎皎……”
他眼底滑过一丝暗色。
“她的心已不同以往,不舍归不舍,不会真为了我留在此地,应当会回去,她一旦离开,我便也再无挂碍,尽可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