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思洛端着水盆进房间,发现并没有人在。
“十公主?十公主?你在哪儿?”无人应答,思洛加大音量。
“在这!”邱予初听到思洛的喊声,朗声应道。
“思洛在找我了,八姐,告辞!”邱予初放下茶杯起身回房间。
“咦?你去哪儿了?”思洛看到邱予初从院中走来,月白外袍上还沾着细细密密的水珠。
“在院中坐了会。”邱予初并没告诉她实情。
“早上更深露重,你的身子骨弱,当心些!”思洛开启碎碎念模式。
邱予初低头浅笑:“知道了!我还没弱成那样!”
“仔细些肯定是好的啊!快来洗漱,用早膳。”
“好!”
“听说柔然使节们又到元安了,十多日后便是八公主成亲,远行柔然的日子。”思洛随口拉家常。
“他们回去了?”邱予初疑惑,他们不是之前还在元安吗?咋又来了?
“对啊,回去准备聘礼,听说排场很大呢!”思洛低头给邱予初盛了一碗粥,又递给她一块葱香饼。
“多谢!”邱予初接过细细咀嚼。
“也是,回去拉牛羊,过来娶媳妇儿。”邱予初怎么忘了这茬。
“呵呵呵……据说还有很多匹汗血宝马,陛下欢喜得很!”
邱予初美眸一转,那是自然!汗血宝马自自古以来就是柔然的秘密武器。
此马身形高大,抗累能跑,还能辨别方向,一直都是作战利器。
柔然仗着有汗血宝马,骑兵非常凶悍,元安战士多是不敌。
要不是柔然今年开春遭遇灾害,想必也不会低头求和。
元安地处中原,马匹之物很是匮乏,更别提如此彪悍的汗血宝马,一匹值千金!
现在有了汗血宝马,元安也能着手训练骑兵,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难怪皇帝如此欢喜,换作她也欢喜。
对于皇帝来讲,一个女儿换来如此多的稀有物资,怎么看怎么划算。
邱予初挑眉,自古以来,女子和亲就是政交的一大特色。
只可惜那些女子自出嫁之日起就远走他乡,被迫困于边境之地。
个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了,邱予初微微摇头。
十日后,邱湘吟册封礼当日。
邱予初也被早早叫起来,穿戴整齐去观礼。
锦绣殿内,房顶铺满琉璃瓦,云顶金丝楠木做梁,水晶吊灯垂下,壁砌生光,锁窗曜日,工巧至极。
九级白玉台阶,琉璃镂金栏杆,栏杆上的赤金狮子熠熠生辉,台阶上中央摆着一张金漆雕龙宝座。
一如既往的陈设,只是到处挂满喜庆的红绸和灯笼,大殿中央装饰着巨大的“囍”字,邱予初觉得有些眼晕。
文武官员着官服,分列而坐,皇帝在最中央的九御白玉阶上,俯瞰众生。
陈立朗声喊道:“肃静,册封仪式开始!”
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新人到!”
戴着红盖头的邱湘吟和大王子缓缓执手走进大殿,在九御台阶下停住。
三王子艾力提一身窄袖短袍,头戴绣工精致的花帽,站在大王子身后徐徐前进。
陈立拿出圣旨念道:“鲁邦外馆,有小君之仪;元安和亲,从柔然之号。命公而主,疏邑以封,焕于微章,抑有前范。禀秀云汉,增华女宗,卓尔洵淑,迥然昭异。肃雍之道, 能中其和,缛丽之功,自臻于妙,不资姆训。”
“今甫及邱氏湘吟初笄之年,眷求和凤之对,用开汤赋,方戒油蕲。我有亲邻,夙称雄贵,分救灾患,助平寇虞。固可申以婚姻,厚其宠渥,况有诚则。”
“封曰崇徽公主,出降柔然王子,册日可敦。割爱公主,嫔于绝域。尔其式是壶则,以成妇顺。服兹嘉命,可不慎软!”
这长篇大论和生僻字听得邱予初头脑发昏。
那边邱湘吟和大王子躬身行礼:“谨遵圣训!”
皇帝满意地点头,示意陈立。
“礼成!送佳人回合卺殿。”
元安习俗,有女外嫁和亲,先在启程前安歇一日,双方成礼之后才回部族。
新人离去,众人欢饮。酒过三巡,皇帝起身与柔然使节寒暄,随后离去。
剩下的官员们也都陆续散场。
邱予初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将桌上的精致点心夹到油纸上包好,快速离开。
明月高挂,清辉洒满山间。漫步于青石小路,月色满地。不远处的小径静谧而神秘。
万物静寂,只有蟋蟀低沉地呢喃。
邱予初走在甬道上,一路踩着树叶的影子玩。
蓦地,被人捂住口鼻,猛地一扯,带进旁边的灌木丛中。
邱予初大骇,身形一歪,倒在那人的怀里,拼命挣扎……
“好了,别再动了!”低沉且温柔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邱予初看清来人,猛地甩头,迫使艾力提放开捂住她口鼻的手。
“你混蛋!”邱予初趁机从他怀里跳出来,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格外刺耳。
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半晌,艾力提开口,“消气了吗?没消气再甩一巴掌?”
邱予初眉头紧皱,怒声问道,“你有病吗?大半夜的!实属小人行径!”
艾力提抿紧薄唇,张了张口,“想见你一面真难,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邱予初赶紧窜出来,站在大道中间,她可不想跟他蹲在那个见不得人的角落,若是引起误会就说不清了。
她刚起身就被扯住手臂,巨大的力量又迫使邱予初转回他怀中。
“你想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快放手。”邱予初无语,想与他拉开距离。
怎料艾力提右手加大力道,按着她的头靠近自己的脸,越来越近,最终只剩寸余。
邱予初双手撑住他的前胸,不让他再与自己靠近。
但是男女力量悬殊太大,邱予初感觉被他锢得更紧了。
这小子,硬的不行来软的。
邱予初换上一副面孔,眉眼氤氲,眼眶微红,略带点哭腔开口,“大坏蛋,为什么欺负我?”
说完还把莫须有的眼泪往他身上蹭。
果然,邱予初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停住了手上的力道,转而轻轻抚上她的头。
支支吾吾道:“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邱予初趁机推开他,逃离他的禁锢,幽怨地盯着他,“我好歹放过你一马,为何要这样轻薄于我?”
艾力提高大健壮的身躯蓦地垮下,手忙脚乱地开始解释,“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对不起。”
“你有话可以正大光明地说,你这样的行径实非君子所为,万一被人撞见我会遭人唾骂的。”邱予初继续输出他的不齿行径。
“谁敢骂你,我杀了她!”艾力提青筋暴起,面色阴沉。
邱予初无语至极,他才是罪魁祸首好吧!
而后,他又添上一句,“你们元安不是讲究男女之防吗?我已经抱过你,那我娶了你就行了吧!”
邱予初白眼翻上天:“”想得美!”
“你到底要干嘛?”邱予初必须问清楚他的意图。
“我想娶你!”艾力提非常直白。
邱予初吐血,眉头紧皱,怎么遇到这种直球?
“钦天监说了啊,我们八字不合,不适合婚配!”邱予初忽悠。
“不!那是你们的钦天监说的,我们部族的巫师说了我们很配!”艾力提盯着邱予初不放。
天爷啊!这是什么疯子!邱予初觉得背上一片寒凉,真是个难缠鬼,需得小心应付,不然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邱予初思忖片刻,试探问道,“你说要娶我,是喜欢我吗?”
“当然!”艾力提回得痛快。
“那你喜欢我什么?就因为我曾经放了你一马?还是因为我跟你们草原女子不同?”
“……”艾力提好像在认真思考。
“都有,我就觉得你特别好!天知道我自从见了你,日日眼前都是你,我真的喜欢你!”
邱予初大概明了,直接说道,“不,你不是喜欢我,你是想占有我,一旦你占有我之后,我就会像抹布一样被你丢弃,因为你喜欢的是我的新鲜感!”
这些话给了艾力提当头一棒,让他愣在当场。
邱予初再接再厉:“在我看来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和默默守护。”
“你说喜欢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讨厌什么吗?你知道我的理想抱负是什么吗?”邱予初继续输出。
“那你的喜欢怎配叫喜欢?我不知道你们草原是不是看到想要的就直接抢去,但是我郑重告诉你,我是元安女子,绝不屈服,你若强来,我便以死相拼!”邱予初语气决绝,眸底浮起笃定的光。
一连串的疑问钻进艾力提脑袋里,震得他神色茫然,无言以对。
紧紧盯着视死如归的邱予初,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体会到手足无措的乏力感。
“好好想想吧!想不明白别来见我!”邱予初趁他愣神之际,果断开溜。
这个人如疯子一般蛮不讲理,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吧!
艾力提呆在原地很久很久,默默思考刚刚邱予初问他的几个问题。
西边的林梢,挂着一盏上弦月,夜已深,月色如水,温柔而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