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那天，鹿言一大早就被星落叫起来梳妆打扮了。
鹿言有的时候想，可能是因为原主这张脸太好看，以至于他每次一打扮就觉得自己花枝招展，臭美得不行。
这一次他脑袋上戴着镶了鸽子蛋大小的橙宝石的金冠，墨发一半被束起马尾一半披散着，身穿橙金锦袍，脖子上戴了个纯金的平安锁，左手上戴了坠着彩琉璃的红绳手链，脚踩着一双白金靴子，他本就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这一套搭配下来显得他整个人都荣光焕发，让人眼前一亮。
他和星落拉开门打算去参加宴席的时候，刚好碰到一起出门的楚允晏，楚允晏都小小地怔愣了一瞬。
他不得不承认江熹泽这张脸，比妖孽还像妖孽。
因为这段时间和这人关系不错，然后今天又是他生辰，楚允晏难得私下里对鹿言温柔了几分，还有模有样地说了句生辰快乐。
鹿言对他笑弯了眼，说：“谢谢。”
楚允晏抿了抿唇，嗯了一声率先走了。
到了主峰，白宛翎看见鹿言眼前一亮，围着鹿言哇塞了几声，而后脸颊泛粉两眼冒桃心：“师兄，你好好看啊！”
“宛翎今天也很美哦。”鹿言对白宛翎弯了弯唇道。
白宛翎今天来参加生辰宴，也特地打扮了一下，穿得鹿言在扬州给她买的藕粉色衣裙，梳了个好看的发髻，头上戴着上官楚玉十两银子买来簪子，还打了胭脂。
“是吗？好看吗？”白宛翎在鹿言面前转了一圈，语气雀跃地问。
“好看！我都挪不开眼睛了。”鹿言认真道。
上官楚玉在白宛翎几步远的地方，也跟着嗯了一声。
白宛翎脸颊更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嘿嘿笑。
宴席来的人很多，主峰宴厅坐满了，外头还排着桌子，坐一些万剑宗的弟子，无论身份都可以来，当然也可以自行下山去吃东西，凉山镇的酒楼今天都被万剑宗包了，谁去吃都是免单。
因为是为鹿言办的生日宴，主案坐的就是鹿言和江徵还有月思岚一家三口，下位就是万剑宗一些长老以及其他远道而来的宾客，作为长老亲传弟子的楚允晏他们坐得比较靠后，而且刚好对面就坐着唐无越和宗申。
唐无越看见他们咬牙切齿瞪了好一会儿，白宛翎瞅见了就对人扮鬼脸，两人暗地里斗了好一会儿。
因为修士大多辟谷，其实宴席主要也是走个过场，大家坐一坐喝几杯酒，给鹿言送点礼物，意思意思差不多就得了。
当然，得忽略他们送的礼物一个比一个价值不菲。
鹿言看到后面压根记不住哪个礼物是哪个门派哪个人送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皇帝一样，听着一群人进献一堆稀世珍宝。
宴席结束后，很多离得近的宗门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远一些的宗门就留下来多和万剑宗走动一下，几个老朋友碰面唠嗑。
水月派这次也来人了，江熹泽的外祖月知茂也来了，他头发胡子都白花花的，慈眉善目，宴席一散就拉着鹿言家长里短地说话。
“熹儿半年不见又长高了。”月知茂对着鹿言总是笑眯眯地，时不时刮一刮他的鼻梁，捏捏他的小脸，说话格外亲昵。
“真的？”鹿言也喜欢亲近月知茂，月知茂没什么架子，很是和蔼，有时候又像个老顽童，会和鹿言一起闹。
所以鹿言和他很聊的来。
“真的，而且啊更好看咯，我们家熹儿要是个小姑娘，以后被谁娶了，外祖我可就会伤心死了。”月知茂刮了刮鹿言的鼻梁，玩笑道。
鹿言娇嗔道：“外祖又取笑我！”
月知茂哈哈地笑起来，月思岚和江徵都有些忍俊不禁。
唐无越的父母好歹也是鹿言的姑父姑母，哪怕唐无越再不情愿也要被父母拎着来和鹿言说话。
月思霜和唐卓然拉着不情不愿地唐无越，也来逗鹿言，月思霜说：“哎哟，我们家无越要是和熹儿嘴一样甜啊，姑母我都不知道有多幸福。”
“无越表弟现在也挺好的，同龄人的佼佼者嘛。”因为有长辈在场，鹿言也不想和唐无越一般计较，于是说。
“好什么好？臭小子傲气得很，谁都不放在眼里，听说前些日子还冲撞了你，姑父在这里替他向熹儿赔个不是。”唐卓然瞪了甩脸的唐无越一眼，而后又对鹿言赔笑脸。
鹿言连忙摆手说没事，唐无越也非常之不情愿地和鹿言说了一句：“表哥生辰快乐。”
鹿言和家人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叔叔伯伯叙旧，说了好久的话，才被放过，而后再褚寻的陪同下去拆礼物了。
拆完礼物又到了与家人的晚宴时间，而后鹿言高高兴兴地又去和家人吃了饭。
夜幕降临的时候，鹿言被带到观星阁上，和楚允晏他们一起看烟火。
万剑宗见上次鹿言给上官楚玉庆生放了许多烟火，还以为他喜欢，把凉山镇上所有的烟花都买光了，给他来了个盛大的烟火大会。
鹿言都看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烟火。
整片天空都被点亮，江熹泽三个字一直在空中没有熄灭，直到所有烟火放完。
烟火放了许久，鹿言一边欣赏一边偷偷地和白宛翎小酌了两杯。
上官楚玉怕醉没有跟着喝，楚允晏则是怕鹿言又喝醉要自己背回去，在喝酒前就开溜说自己有事去了。
所以只剩下白宛翎和鹿言在喝。
鹿言这次收敛了一些，只是浅喝了几口，而后就和白宛翎告了别，说是累了一天打算早点休息。
楚允晏再次回来的时候，烟火已经放完了，他发现鹿言也不见了，才放心地打算回剑灵峰。
可好巧不巧，他在去剑灵峰的路上一条小道上碰见了鹿言。
鹿言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不知道从哪搞了块很大的点心在上面插了根小小的蜡烛，他一个人有些落寞地自言自语：“我还没过过这样盛大的生日呢……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当今天是我生日吧，生日快乐，鹿言。”
他说着又唱起了那个奇怪的歌：“祝你生日快乐……”
楚允晏挑眉抱臂在一边看了很久，鹿言都没发现他，直到鹿言吹灭蜡烛打算端着点心回去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他。
“楚允晏！”鹿言吓得手里的糕点都要甩出去了，他道：“你在那站着干什么？！”
“我还没问你在那蹲着干什么呢。”楚允晏淡淡道。
“我……”鹿言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哼了一声：“我乐意……”
鹿言喝了点酒，有点酒劲儿上头，他脸蛋红红的，刚要起身就因为蹲久了腿麻摔了回去。
楚允晏看着他这滑稽的模样，不禁笑了一声，而后道：“今日你过生辰，不和别人去庆贺，在这黯然神伤个什么劲？”
鹿言垂下眼去，没有说话。
他其实从穿过来开始就没少羡慕江熹泽，羡慕江熹泽父母陪在身边，羡慕他倍受宠爱，羡慕他可以过得那么幸福。
他知道自己不是江熹泽，他只是一个借着别人身体还魂的小偷，周边的人对他越好他越觉得不安和惶恐，同时也有点难过。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江熹泽，但是却享受着他的一切，他很矛盾。
他总觉得这些不属于他，觉得不真实。
平日里还能装的嘻嘻哈哈的，可一个人的时候便会胡思乱想，会黯然神伤。
“今天不是我生辰……”鹿言很小声地说着，天空又绽放了烟火，将他的声音淹没。
因为买的烟火过多，要分三轮才放完，这是第二轮了。
楚允晏抬头看着天空上吹落如雨的烟火，沉默了一会儿才哼了一声：“不是你的生辰，难道是我的？”
鹿言看着头顶上的烟火没有回答，良久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绪而后露出一个笑来，说：“吃蛋糕吗？”
“什么蛋糕？那不是软枣糕吗？”楚允晏蹙眉说着还是走了过去。
“都一样啦，生日就是要吃生日蛋糕的。”鹿言笑了笑说。
“你……”楚允晏看着那个被鹿言捧着的和脸大小差不多的软枣糕，不由得问：“你那天给上官师兄准备的也是这个？”
鹿言歪了歪脑袋，他说：“什么？”
“没什么。”楚允晏说着他问：“我不喜欢吃，太甜了，而且这么大一块怎么吃？”
鹿言拉着楚允晏的手让他和自己一样坐在草地上，他们头顶是不断绽放的烟火，他说：“你用若雪切一下不就好了？”
“若雪是用来给你切点心的吗？”楚允晏被拽得踉跄一下，甩开鹿言的手，说着。
鹿言瘪瘪嘴：“随便你咯。”
半晌后，烟火停了，楚允晏和鹿言一起盘腿坐在了草地上，他们手里一人一大块软枣糕，鹿言一边吃一边夸：“不得不说若雪切的蛋糕别有一番滋味啊。”
楚允晏白了他一眼，说：“不会有第二次了。”
鹿言笑起来，没有回话。
烟火又放了。
鹿言抬起头，良久他扭过头问：“还没问过你，你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关你什么事？你难道也要给我办一个生辰宴？”楚允晏没好气地说着。
“当然！”鹿言挪动着靠近了他些，说：“不能厚此薄彼嘛，上官楚玉和宛翎他们都有，你也得有。”
“我和他们又不一样。”楚允晏小声说着，咬了一口软枣糕，他皱眉想，果然甜腻腻的。
“哪里不一样？都是我的师弟师妹啊。”鹿言说。
楚允晏怔了一瞬，而后没好气道：“你怕不是忘了，我和你可是有生死契的，我可不会像他们一样盼你好。”
鹿言哼了一声，他说：“我可没有你那么小气，你对我不好，我也会大爱无疆的！”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楚允晏嗤笑道。
“你管我！”鹿言哼了一声，继续吃软枣糕。
“不知道。”良久，烟火停了，楚允晏飞快地说了一句。
鹿言：“？”
楚允晏也没有要重申的意思，他翩然起身，叼着软枣糕拍了拍身上的草就要走。
鹿言本想叫住他，但远处传来了星落和月升呼唤他的声音，鹿言扭头看了一眼，还没应声，楚允晏就大步离开了。
而后月升和星落找了过来，围着鹿言嘘寒问暖，鹿言赧然地笑着答话，余光却一直瞥向楚允晏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