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忆起三年前与李自成的对决。那场恶战持续了整整七个时辰,对方双刀劈碎了七重铁盾。
最后自己凭着半招“回马藏锋式”险胜。如今直面这位曾斩杀当世豪杰的杀神,连呼吸都仿佛被无形气场所压制。
“列阵!”荆嗣手中青铜钺重重顿地,身后八百控鹤卫齐声应和,青铜甲片震响如惊雷。
曹林踉跄着后退半步,青玉冠缨扫过父亲染霜的鬓角:“父帅,这……这如何是好?”
“竖子安敢乱我军心!”曹刿反手用剑鞘抵住儿子后腰,寒铁触肌的凉意让少年瞬间挺直腰板。
老将玄色大氅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抬脚时战靴踏碎满地冰凌:“随我来。”
穿过光秃秃的枣木林时,曹刿注意到每株树干都留着深浅不一的戟痕。
项羽端坐青石棋盘前,玄铁重甲倒映着未化的残雪。
薛举正捏着白玉棋子沉吟,周遭五将目光如炬,虞子期掌中银枪不时惊起寒鸦。
“将军且看这屠龙局……”薛举白子将落未落之际,项羽蒲扇般的大手无意识摩挲着墨玉棋子。
只听“喀啦”脆响,整块昆仑玉棋盘突然蛛网密布,三百六十一枚棋子化作齑粉簌簌而落。
单雄信憋笑憋得满脸通红,金面佛方杰却已笑倒在龙且肩头:“薛大哥这局怕是要下到地老天荒。”
薛举缓缓转头,鎏金虎头铠与牙关同时铮鸣:“方将军近来武艺可有精进?不如……让某家指点一二?”话音未落,方杰已被铁钳般的手臂箍住脖颈拖向树林深处。
“项王可知薛将军去向?”薛仁杲强忍笑意拱手。项羽正色拾起块碎石端详:“许是去寻更结实的棋盘了。”碎石在他掌心顷刻化为飞灰,惊得枝头寒雀四散惊飞。
帐中灯火摇曳,薛仁杲垂首抱拳,喉结微动强压笑意:“回禀主上,属下并未察觉异常。”
项羽犀利的目光扫过众将,青铜剑柄在掌心转了个圈:“尔等可曾目睹?”
“禀报公子未曾得见。”整齐的回应里突然爆出嗤笑,顿时满帐哄堂。
荆嗣掀帘引曹刿入帐时,正撞见这诡异场面。
年轻校尉明智地保持缄默,侧身让出身后之人:“禀公子,曹将军带到。”
项羽指节敲击案几三下,声如金铁相击,满室顷刻肃然。薛举卸甲后神色从容如沐春风,方杰却揉着青紫臂膀龇牙咧嘴,活似被主母责罚的仆僮。
曹刿环视帐内,目光扫过龙且虬结的臂肌、单雄信铁塔般的身形,最后停在项羽轮廓分明的下颚线。这位名震齐鲁的兵法家暗自心惊,满座虎狼竟无一人可敌。
“曹将军欲往何方高就?”项羽屈指弹开酒坛泥封,琥珀色液体注入陶碗,蒸腾的酒气模糊了他眉间戾色。
“败军之将愧称将军。”曹刿解下佩剑置于案头,“项少主不妨直言。”
青铜酒樽划过半空,稳稳落在曹刿面前。项羽拇指抹去溅出的酒渍:“三日前项鲁边境烽燧狼烟冲天,恰逢将军与鲁公闹市比剑的传闻……”
“既如此,何不打开天窗?”曹刿截断话头,指腹摩挲着陶碗缺口。
项羽猛然撑案起身,甲胄鳞片哗啦作响:“可愿随我饮马泗水?”
酒液泼洒在地,浸透夯土。龙且剑刃出鞘三寸,被项羽铁掌按回鞘中。年轻霸主瞳色暗沉:“将军当知覆水难收。”
“贵国总兵力不足十万,各地分兵驻守后,能动用七万伐鲁已是极限。”曹刿袖中滑出半片龟甲,“粮草仅支百日,军械半数未开刃,项少主当真要赌国运?”
青铜烛台爆出灯花,映得项羽侧脸明灭不定。良久,他拾起地上酒碗:“若我执意相邀?”
“某曾对鲁宫太庙立誓,此生不入曲阜。”曹刿拂去衣襟尘土转身欲行,帐外夜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倒是项少主该思量,如何让这杯酒酿成江河。”
“曹将军的志向当真要困守在这蕞尔小国?”项羽将青铜酒樽重重顿在案几上,玄甲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七尺青锋当扫六合,若肯与我共谋大业,这乱世便是你我棋枰!”
曹刿轻捻颌下短须,目光扫过帐中按剑而立的八名武士。
项王亲卫玄鸟纹战袍上的血迹尚未干透,显然方才经历恶战。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面前茶盏:“项王三日破徐国三十六城,阵前生擒闯王李自成,这等威风……”话音未落,案几突然被画戟劈开两半。
“少说这些虚词。”单雄信反握戟杆怒目而视:“就你这文弱模样,项王帐前执戟郎都能单手擒你。”
青铜盏中涟漪渐平,曹刿忽将茶汤泼向空中。
水幕间寒光乍现,三支袖箭已钉在单雄信战靴前半寸处。
“项王可知林川已遣冉闵屯兵阴陵?”他抚去袍袖水渍,目光如炬直视重瞳:“要某效力不难,只需应我两件事。”
项羽抬手压下欲暴起的龙且,指节敲击着腰间太阿剑璏:“说来听听。”
“其一,永不犯鲁。”曹刿抽出发间玉簪,当着众人面一折两段:“其二,若项王日后刚愎拒谏。”
他忽然抓起案上断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入酒樽:“某即刻挂印远遁,纵使项氏铁骑遍天下,亦难寻某踪迹。”
帐外忽传来战马嘶鸣,斥候急报声穿透牛皮帐幕。
项羽猛然起身,玄色大氅带翻烛台,在满地狼藉中抓起染血酒樽仰头饮尽:“便依你,但若误我战机……”
太阿剑铿然出鞘,剑锋直指曹刿咽喉:“此剑当饮谋士血。”
曹刿朗声长笑,两指推开剑锋转向帐外:“项王不妨先问问那位执旗小将。”
众人顺着他目光望去,但见月光下荆字将旗猎猎作响,三千重甲竟能于行军时不闻金铁之声。
项羽单手按在城垛上,玄色披风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他凝视着城下森然列阵的银甲军士,喉间滚出金石之音:“此乃控鹤精锐,皆可裂石穿云之辈。”
“嚯!”曹刿忽然探出半截身子,腰间环佩叮当撞在墙砖上,“却不知比起大乾宣武卒如何?”话音未落,周遭将领齐刷刷转头怒目而视,连城头旌旗都似被这目光惊得停滞。
荆嗣的青铜面甲骤然转向发声处,眸中寒芒如利刃出鞘:“但教宣武卒敢来,控鹤儿郎必以血洗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