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夜。
县令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两声棒子声后,一后生开口道,“师父,啥时候休值啊,徒儿好困啊。”
“在走过这条街。”老梆子说道,“小子,想吃打更这碗饭,这点苦都熬不住了,想当年…………”
老棒子和后生的声音越来越远。
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路过的小巷子里,一个巡夜士兵正被死死按在地上。
口鼻被捂让他发不出丝毫求救声音。
只能感受一模冰凉慢慢抵近自己的脖颈。
随后割开自己的喉咙。
直到意识渐渐涣散,这巡夜士兵也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干得不错。”一个身披黑衣铠甲的男人走了出来,看着杀人者和他膝盖下的巡夜士兵,“接下来就是这县令府了,怎么做各位都知道吧。”
“一个不留!”整齐划一且低沉的声音响起。
光从声音上就能判断,这小巷子里,至少有百余人。
“好,动手。”
身穿铠甲的男人说完,他身后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入县令府。这群人同样的身穿铠甲,身手矫捷。
丈二的屋墙根本拦不住这群人。
三人搭梯,一人翻墙。
随后,县令府的侧门便被打开。
看着黑色铠甲宛如洪流一般涌进县令府,那男人站在高处,俯瞰着整个县令府,不消片刻,县令府便杀声四起。
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厮,被这群铠甲撞见,迎面就是一刀。
所有铠甲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开门,进屋,杀人,出屋。
惨叫声在县令府回荡,县令府内的护院拳师匆忙出门,还没拿起趁手的家伙什,就和铠甲门打了个照面。
一方面是睡眼朦胧,还不清楚状况,别说武器了,就连衣服鞋子都没穿戴整齐的护院拳师。
另一方面是养精蓄锐,全副武装,目标明确,见面就是杀招的身穿铠甲的武者。
战斗没有丝毫悬念。
县令府的护院拳师,完全是被铠甲们当狗杀。
杀戮声,求饶声,逃命声。
在县令府里此起彼伏。
身穿黑衣铠甲的男人在高处看得分明,只见他打了一个口哨,顿时就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去告诉朱公子,县令府,拿下了。”
“遵命,吕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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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杀戮,在整个康县还有两处。
骆家。
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雕梁画栋,石狮拱门,彰显大家族底蕴。
整个骆府,外送内紧。
至少七只小队,昼夜巡防。
某只小队,负责巡逻的小乙突然打了个喷嚏。
“操,打个喷嚏跟他妈打雷似的,吓老子一跳。”
在他身旁的小丙说道。
两人是这只巡逻小队的正队和副队,又是表兄弟,关系相当不错。
巡夜无聊,加上骆家虎踞康县这么多年风雨不动,这二人自然而然起了懈怠之心。
左右无事,小丙便开起了小乙的玩笑。
“妈的,怎么感觉冷飕飕的,该不会是风寒了吧。”小乙揉了揉鼻子,闷闷地说道。
”真他妈有出息,都二脉武者了,还能风寒,你看看我,就算三九天,照样能赤膊。“
小丙一边说,一边露出自己的雄壮的胸肌。
“滚蛋。谁跟你一样,成天就知道练块。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去春风楼练练枪呢。”
“满脑子都是女人,无聊。”小丙道。
“少废话,赶紧训,早点完事,我可要回去睡觉了。”小乙说完,又揉了揉肚子,然后随手把佩刀扔到小丙怀里,“等我会,我先去撒泡尿。”
“妈的,说快点的也是你,说撒尿的也是你。事儿可真他妈的多。赶紧去。”小丙抱怨着。
等小乙走远,小丙无聊到环视四周。
此处算得上康县最富有的区域,街道一尘不染,路面宽阔,三四条街外就是县令府,再过三四条街,就是胡家。
整个街区,就连乞丐都没有一个。
等等,没有乞丐!
那小巷子里,怎么会人影绰绰。
不是乞丐,又是谁?
小丙顿时将手放在佩刀上,灯笼高高举起,向小巷子里慢慢走去。
“谁?出来!鬼鬼祟祟的!想死……吗……”
一句话还没说完,小丙的语气就停顿下来。
一支箭矢直接射中了他的胸口。
“军弩。”小丙生命的最后一瞬间,认出了杀死自己的东西,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能做的,就是向表弟报警。
“小乙!小心啊!”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丙将手上佩刀丢向小乙撒尿的方向。
扑哧!
扑哧!
又是两发箭矢,在黑夜的掩护下,精准命中小丙的咽喉,彻底带走了此人的性命。
咣啷!
佩刀落地,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锐的木哨声。
小乙甚至不惜动用内力,将木哨吹得刺耳嘹亮。
可下一秒,木哨声戛然而止。
小乙的面门,咽喉,胸腔上,顿时出现数不清的箭矢。
众多箭矢的威力,直接将小乙钉在了墙上。
即便是死,小乙还保持着吹哨的姿势。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力气吹动木哨了。
“怎么回事!”
人群中,一道阴恻的声音响起。
“大人,真不该怪兄弟们,骆家着两个巡夜人,好死不死的在咱们这附近撒尿,眼见暴露,兄弟们没办法,才杀了这两个人的。”另一道憨直的声音响起。
“该死,别说废话了,刚才那哨声一定是报警信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按照原计划,一个不留,跟我上!”
阴恻的声音说完,便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
他身后的众人纷纷跟上,既然暴露,那就不必遮掩。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盔甲,哗啦啦的如潮水般涌向骆府。
可还没走到近前,骆府就已经有人来迎接他们。
只不过,迎接之物,是一发发冰冷的箭矢。
当当当。
箭矢被入侵者轻易拨开,很明显,这群人身穿铠甲的,都是武者。
武者加盔甲,要是还能被箭矢射死,那真是个笑话。
骆家的箭矢,连一个入侵者都没有杀死。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用,至少减缓了入侵者的进攻速度。
听到警报,骆秀红赤脚散发地跑出闺房,近身侍女立马将情报说给骆秀红。
“小萍,立马吩咐下去,让爹爹和姨娘们退到后院,所有拳师正面阻敌,兵器库打开,所有丫鬟小厮,都给我拿起兵器,就算是府里的一条狗,都要给我拉上去助阵!”骆秀红衣着单薄,却气势非凡。
“是小姐!”
“等等,让拳师们不要用刀,都给我用破甲锤。”
“是小姐!”
“求救信号发出去了吗?”
“发出去了,黑刀队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来。”
“好,去吧。”
骆秀红面无表情,转身回屋,等她在出来时,已经是一身黑色劲装,脚踩皂靴。
在她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这刀不是为了杀人的,而是为了自尽的。
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不管是谁,骆秀红都不允许自己落入贼手。
“小姐!”小萍去而复返。
再回来时,她的小脸上已经是满布鲜血。
“怎么了。”骆秀红心底出现一丝不祥预感。
“黑刀队反水了!小姐,你快走吧!”
果然。
骆秀红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
冷静!
必须冷静!
天无绝人之路,自己必须冷静!
骆秀红没有说什么,甚至面上都没有任何情绪。
直径向后院走去。
路上,她已经能听见前院自家拳师和入侵者的厮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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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
同样陷入战火。
“冯哥,你们先走,我带着兄弟们断后。”
说话之人,却是一个身穿安保大队服饰的汉子。
此人名叫李飞,是一分队仅存的几个老成员之一。
杨牧和胡家的关系非凡,所以很多安保大队成员的武功,都是胡家的护院拳师所教。
李飞在这里,就是他奉张强之名,带着新加入的安保大队成员来胡家集训。
可没想到,今晚刚准备休息的李飞,就听见一阵杀声四起。
等一出来,就见到无数身穿盔甲的入侵者,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屠杀着胡家的人。
“李子!你们扛不住的,我来顶住这群人,你带着胡老爷和两位公子先走!”
一个马脸汉子说道。
“冯哥,还是……”李飞还要说什么。
马脸汉子直接打断他的话,“李子,答应哥,一定要带老爷和两个公子杀出去,敢对胡家出手的,不是朱家就是骆家,总之,城里人都不能信,回胜利村,先把命保住再说!快去!没时间了!”说完,他一把推开李飞,“跟老爷说一声,俺冯琳,不是孬种!”
说完,冯琳一声令下,胡家的护院拳师便向入侵者杀去。
“妈的!”
李飞不敢耽误,冯琳用命争取出来的时间,立马召集安保大队成员,冲向后院。
此时胡老爷子已经在后院,在他身旁,还跟着两个和他面貌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这两人就是胡依宁的哥哥,也就是胡老爷子口中,两个扶不起的阿斗。
“爹,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其中一个男人,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两股战战,躲在胡老爷子身后。
见李飞冲了进去,要不是他抓着胡老爷子的衣袖,只怕顿时就会跪下来。
胡老爷子没有理会自家儿子的无能,而是看向李飞。
见李飞来,老爷子顿时明白了许多。
“来犯之敌很多?”
“多,少说三百人,个个身披铠甲。”
“这么说,胡家今晚,就要被灭门了。”
胡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放心,只要有我李飞一口气,拼死也将带您杀出重围。老爷子,闲话少说,赶紧跟我走吧!”
“你?”
胡老爷子看了李飞身后不足五十人的安保大队。
“算了,老夫一把年纪,还是和这老宅子共存亡吧。你走吧,带上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孩子就好。”
“爹!”
“爹!”
那两个中年男人,一听,顿时跪在地上。
“爹,孩儿虽然无能,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爹爹先走,孩儿自当断后。”
“我跟大哥同去!”
说着,两个中年男人便站起身,作势往外冲。
李飞赶忙拦住。
说实话,他之前还有点的瞧不起这两个胡家公子。
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
可在生死面前,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个好汉。
“老爷子,两位公子,还不到拼命的时候,别废话了,跟李飞走吧!”李飞说着,就要拉着几人突围。
“你们走吧,入侵之人的目标大概率是我,带上我,你们谁也走不了。”
胡老爷子似乎心意已定。
李飞一咬牙,直接跪在地上。
“老爷子,您为何如此自私,胡夫人身孕在即,若是听到您身故消息,你要胡夫人该当如何!老爷子,为了夫人,为了即将出生的小主,走吧!”
李飞这番话,让胡老爷子微微一愣。
借着这个空挡,李飞直接站起身,喝到,“安保大队,拱卫阵,近左近右,扶着胡老爷子,所有人,跟我走!”
说完,从李飞身后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胡老爷子,跟着李飞冲向后院。
“李飞,你好大的狗蛋,你敢让我爹趴狗洞!”
等李飞让众人从狗洞爬出胡府时,胡家大公子顿时勃然大怒。
“大公子,要不然你看看,这胡家还有能出去的地方吗!”
李飞对大公子那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什么人啊,狗洞咋了,能活不就行吗?!
“没事,走吧。”
胡老爷子一旦下了决心,别说是狗洞,就算是裤裆,他也敢钻。
能成为一家之主,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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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早期的康县百姓,惊讶地发现,康县,进出不得。
原本应该早早开启的大门,如今依旧紧闭。
守城的士兵还是那身衣服,可眼尖的百姓发现,人却不是之前的人了。
一阵秋风吹过,空气中还带有淡淡的血腥味。
就像是无数牲畜被屠宰了一番。
百姓不知道,在这座城市里,自己还忙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时。
某个地方,正在上演最原始的厮杀。
朱公子正在一间茶楼上,品着媚儿为自己精心调制的弥茶。
“怎么样了?”
朱公子喝完,淡淡的问道。
“还没打进去。”媚儿道。
“这两大家族,还有点实力。”朱公子还是那般妖艳,俊美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病态的嗤笑。
“是啊,昨晚吕蒙带队,仅用了四个四脉武者和一百人小队,就拿下了县令府。战后统计,只不过死了两个四脉武者和三十几人。”媚儿款款说道,“阿风带队,足足有十个四脉武者和四百铠甲狼兵,死了三个四脉武者不说,还能让骆秀红逃出生天,真是废物。”
“不愧是我未婚妻。”
朱公子听了媚儿的汇报,忍不住低头浅笑。
媚儿面无表情,只不过纤细的手指握向杯子时,顿时青筋暴起。
“还有阿南,同样是十个四脉武者加三百盔甲狼兵,死了三个四脉武者不说,竟然也让胡家家主带着他那两个废物儿子跑了。”
秀儿继续说道。
“跑不了,都跑不了。”
朱公子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搂着秀儿的香肩,走向平台。
顺着平台,借助高处,不远处庄园内的战况一清二楚。
朱公子眼力极好,他甚至都能看到骆秀红指挥时,那一丝不苟的样子。
以及胡家老爷子,那奄奄一息的样子。
还有,胡家那两个废物公子,除了围着胡家老爷子的身体,在这痛哭流涕外,毫无作用。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两家丧家之犬能会合一处。
但朱公子觉得正好。
省得自己浪费时间满城抓老鼠了。
真不错!
虽然死了这么多四脉武者,但从今天开始,康县,就是自己的了。
胡家,罗家,最多两天,然后,就要成为历史了!
朱公子一想到此,顿时病态一般的哈哈大笑。
在他所在的茶楼外,顿满了数不尽的百姓尸体。
这茶楼和庄园虽然位处康县偏僻处,可仍有百姓。
朱公子嫌他们碍事,于是一令之下,盔甲狼兵便将附近百姓屠戮殆尽。
于是乎,这偏僻处,除了朱公子的人外。
就只剩下困在庄园内的胡骆两家残兵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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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吴猛从县城里逃出,将消息带回胜利村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不光如此,吴猛带给杨牧两个不好的消息。
周天和常飞,分别被围困在各自的土匪窝山下。
这两支小队只是例行练兵。
没想到自己后方的势力点被一伙不知名的势力掠夺。
紧随其后的就是山上的土匪和那不知名的势力,前后夹击,将周天和常飞两个分队团团包围。
杨牧听完,顿时头疼起来。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朱家,肯定是朱家。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朱家干的。
虽然杨牧不清楚朱公子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竟然能同时鲸吞县令府,胡家和骆家这三个庞然大物。
可事实发生了,在不可置信,也得信。
如今的局势,算是杨牧穿越以来,最棘手的一次。
按照吴猛的情报,胡家和骆家全靠手下拳师死命抵抗,才能在城内某个庄园内苟延残喘。
可这只是暂时的,朱公子这种心狠手辣之人,不能可给他们太多喘息时间。
三天,最多三天,胡骆两家联军就能被朱公子攻下庄园。
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光如此,自己手上最强的两只小队,竟然也被人算计,堵在土匪窝旁动弹不得。
自己要是不去救,只怕连两天都坚持不了。
毕竟周天和常飞二人只是去练兵,随身并没有带多少吃的。
一旦后路被断,朝不保夕是必然的。
可自己能去吗?
或者说,自己想去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想去。
苏晓晓马上就要分娩了。
这个时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自己还真做不到,像刘备刘邦那样视手下为手足,视女人如衣服。
而且,别说救了,只怕再有两三天,朱公子就会直挺挺地将刀子对准自己所在的胜利村。
最主要的,自己该如何跟胡依宁说这件事呢。
直接说,胡家没了。
以现在胡依宁能的心性,杨牧都担心她能直接晕死过去。
杨牧摆摆手,示意吴猛先出去,继续打探情报。
自己则慢慢回到自己的小屋门前,却迟迟不敢开门。
吱嘎~
门被打开,吓得杨牧一个激灵。
“夫君,怎么不进屋?”苏晓晓道。
她见杨牧迟迟不进屋,还以为有什么事,所以出门查看。
“额,emmm,晓晓,依宁干嘛呢?”杨牧开口询问道。
“依宁搂着豹姐睡觉呢,怎么了?”
“那你出来,我跟你说件事。”
杨牧扶着苏晓晓,此时正值中午,日头最好。
倒也不担心会因此让苏晓晓染上风寒。
杨牧将这一晚,康县巨变以及周天常飞被围一一将给苏晓晓。
苏晓晓听后,身体晃了晃。
显然,她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她和骆秀红感情不错,和周家老爷子感情更是不错。
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胡依宁嫁给了杨牧,让周老爷子和苏晓晓也有了交集。
后来周老爷子也顿悟了,杨牧的崛起是必然的了,自家姑娘又不是争权夺利之人,索性没有教导胡依宁与苏晓晓争宠,反而是竭力辅佐苏晓晓开办纺织厂。
基于这层原因,胡老爷子可以说算得上苏晓晓商业管理上的启蒙老师。
而胡老爷子时间长了,也就把苏晓晓当成自己亲生女儿来看。
毕竟在他看来,胡杨两家到最后肯定会融为一体,自己老了,儿子又不争气,与其独占鳌头,不如依附杨牧的势力。
虽然没了往日县城一霸的风光,但也算能让胡家源远流长。
所以,苏晓晓对胡老爷子的情感也不比杨牧少。
听到这般噩耗,苏晓晓也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