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来到了游园会。
这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上京城的主母贵妇们,带着自家待出阁的嫡女,盛装打扮,去御花园赏花。
既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入得了天潢贵胄的眼,从此成为皇亲国戚,同时又放亮了双眼,为自己待娶妻的儿子相看贵女。
苏苡安作为楚王妃,也被皇后邀请去了。
原因无他,就是带她凑个热闹。
今日,苏苡安穿了一身老婆子才穿的老气横秋的墨绿色罗裙,还配上了同色系的面纱。
走在御花园里,就和绿叶融为一体了,一点都不显眼。
她远离了人群,默默地观察着那些贵妇贵女,一大半人穿的衣裳都是出自她的设计。
另一半怎么不穿,她们不喜欢吗?
她默默地在心中反思,眼神在她们的身上逡巡,在脑海里重新构思她们会喜欢的衣裳式样,疯狂的头脑风暴。
彼时,在御花园里捉蝴蝶玩的皇太孙萧珩,发现了坐在假山下目光放空的苏苡安,他开开心心地跑了过去,奶声奶气喊着,
“三婶婶,三婶婶,你陪我一起捉蝴蝶好不好?我娘今天好忙,她都没时间陪我玩。”
苏苡安放眼看向了人群里的太子妃,彼时,她正在和嬢嬢说话呢。
看来今日,太子妃的目的是帮太子结交镇南大将军夫人,自然没时间陪儿子玩。
苏苡安站起身,和颜悦色道,
“好啊,三婶婶陪你玩。”
萧珩伸出小拳头,甜甜地道,“给你个小礼物。”
苏苡安伸开手掌,觉得应该是块糖果或者小糕点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一只肉乎乎的大青虫。
苏苡安觉得,这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可是,她并不怕虫子,只是满眼淡漠地看着小孩哥整蛊失败的表情。
可是下一刻,萧珩又摊开了自己另一个小拳头,里面还有一只稍小一点的青虫,
“咱们两个一人一只,我刚刚给它们取名字了,你的那只叫大青,我的这只叫小青。”
他真的,我哭死,竟然还把大的这只给我了。
苏苡安顿时觉得自己好不做人,不应该用那样邪恶的心思揣测一个单纯的小孩子。
苏苡安满眼笑意,蹲下身来,柔声道,
“谢谢珩儿,这是婶婶见过的最好看的虫子,我很喜欢。”
萧珩笑得更开心了,把小青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双眸亮晶晶地看向她,
“婶婶喜欢蝴蝶吗?我一会儿把抓到的最漂亮的蝴蝶,也送给你。”
苏苡安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大青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喜欢啊,只要是珩儿送婶婶的,婶婶都喜欢。”
五岁的萧珩还没有捕虫网高呢,没跑几步就摔了。
可把他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们吓坏了,一窝蜂地涌上前,
“皇太孙!皇太孙!”
乌泱泱地一群人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萧珩拉起来,检查了手脚,还好没事。
可是,萧珩发现自己肩膀上的小青不见了,小眼睛在地上找了一圈,只找到了被踩扁的小青和一滩水,霎时间,放声痛哭,
“呜呜呜,我的小青,你们踩死了我的小青,我要把你们都杀了……呜呜呜……”
“奴才该死!皇太孙请恕罪。”宫女太监们一个个惶恐地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眼神看向楚王妃求助。
楚王妃赶紧把萧珩抱起来,给他擦眼泪,又把自己肩膀上的大青放到了他的小肩膀上,
“珩儿乖乖,别哭了,我带你去捉蝴蝶,我可会捉蝴蝶了,把御花园所有的蝴蝶都捉给你好不好?”
萧珩抽噎着,“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苏苡安抱着萧珩走开,一只手背后,冲着那一地的太监和宫女们摆了摆,示意他们离开。
他们齐齐地冲着苏苡安默默地磕了一个头,心里别提多感激了。
若不是楚王妃解围,他们今日定是少不了一顿好罚。
苏苡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捕虫网,路过的蝴蝶,一抓一个准儿。
萧珩的纱网袋子,很快就装满了。
孩子一开心,就把刚刚那个被踩扁的小青忘到了九霄云外。
萧珩眼睛很尖,又看见了躲在花丛后面的九公主,萧佩玖。
“咦?九姑姑,你是在捉迷藏吗?带我俩一起玩呗?”
“嘘~”
萧佩玖唇前竖起食指,然后,用祈求意味很浓的眼神看向苏苡安,摆手示意她赶快带孩子走。
今日,她特意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躲着,就是想躲避烂桃花,免得自己被哪家夫人看上了,回头再跟父皇求赐婚。
没想到,被这倒霉孩子发现了。
苏苡安收到了九公主的求救信号,马上抬眼看向别处,故意朗声一呼,
“看!蝴蝶!”
萧珩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看向空空如也的空中,
“咦?蝴蝶在哪呢?”
“刚刚飞走了!”
“那快追呀,三婶婶,冲呀!”
这一冲,他们就冲到了另一块僻静之地。
只见一袭白衣的萧北铭正笔直地跪在地上,在接受一个身着明黄色华服男人的训斥。
苏苡安赶紧收住了脚步,顺势捂住了萧珩的嘴,闪身到高耸的蔷薇花从后面,小声在他耳畔说,
“我们猫起来,别出声,等那只蝴蝶落地了,再去抓,一抓一个准儿。”
萧珩看着她,满眼信服地点点头。
苏苡安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偷听那超雄男的话。
“父皇,儿臣绝非断袖,而且,儿臣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他马上就要四岁了。”
“竟有此事?那女子是谁家的?”皇上萧昀的语气,有抑制不住的惊喜。
彼时,他不是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南离皇,只是一个操心儿子人生大事的父亲。
萧北铭垂下了头,仿佛是陷入了无尽的追思之中,深情款款道,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北疆猎户之女,擅长弓马骑射,儿臣很喜欢她。
本想回京之时带她回来,给她一个名分的,只可惜,她在生产之日大出血离世了。
她就死在儿臣的怀里,满床都是血,怎么都止不住……”
萧北铭低沉哽咽的声音说到这里,又落下了两行泪,
“故而,儿臣一直无法面对她的死,也无法面对她用生命换来的儿子。
因此,儿臣这些年才无心娶妻,也没有对外公开有儿子,才被传成了不近女色的断袖,儿臣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