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还没回过神来,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还有更神奇的看,这才拔腿往院子里跑去,一把抓着那只母鸡就跑了进来。
母鸡本来在打盹,这会吓的又是蹬腿又是扇翅膀,“咯——咯——”地哀嚎着。
老林让石头抓住鸡放在地上,然后找了块白炭,在鸡的面前直直地竖着画了一条线。
然后对石头道:“好了!鸡已被我定住了,你可以放手了!”
“啥?放手!放手它不得满屋子飞,待会儿飞到桌上,可就把菜糟蹋了!”
“没事!我说定住就定住了!”老林一脸笃定。
石头也很想印证老林的说法,毕竟刚才那条鱼是真的调了头。
飞了就飞了,飞哪他也能逮着。
石头慢慢放开自己的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鸡真的趴在地上,眼睛发直,刚才还乱扑腾来着,这会儿却一动不动,跟冻住了似的。
吴二赖子先是惊讶,后面就急了。
“你、你这是施的什么法,不会把鸡整死了吧!要不是我娘死乞白赖求我!我才不答应让抱来咧!”
翠芬婶从厨房出来,便听见吴二赖子最后一句话,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进来就冲着吴二赖子的脑袋一阵脑瓜崩。
“你个当哥的!良心让狗吃了!桐丫救了你娘的命,抱只鸡还值得你在这胡咧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吴二赖子被打得抱头鼠窜,“我……不是!娘!你先别打!鸡让那臭老头子整死了!”
老林这会儿已经开始后悔,忙伸脚去蹭那条线。
线一没,鸡便开始动了。
它扬脖看了看四周,扇着翅膀又准备飞。
石头惊呆了!
太神了!
说定住就定住,说活又活了。
这老头还真会变戏法呢!
吴二赖子一个熊扑上前抱住鸡,摸着被老娘打疼的脑袋,对着老林就嚷嚷:
“你个臭老九,你还玩法术,还说定就定,这是封建迷信,你整这些不吃枪籽也要劳改!”
苏桐一直在门帘后静静看着,从老林往玻璃水杯里倒水开始。
这应该是老林第一次展示原来的“他”。
这会儿听见吴二赖子的话,她才走出来,一把倒掉玻璃杯的水,对石头道:
“石头,你来!你像老林一样把水倒进去。”
石头眼里涌起不可置信,“我、我倒也可以吗?”
苏桐点头。
石头端起碗,学着老林的样子将水倒入玻璃杯中,当水位线漫过那条鱼的高度时,神奇的事真的再次发生了。
那条鱼又调了头。
石头惊呆了!
“我、我也会法术了……不!不是!我也会魔术了!”
“不是法术也不是魔术,是光的折射造成了这种现象,是物理知识。”
苏桐伸手接过石头手里的杯子,倒掉里面的水。
然后自己将清水倒进去,鱼——又调了头。
“不管是谁倒这个水,这个鱼都会调头,因为这是生活中真实存在且一直存在的现象。只是平时大多数人不会留意,或者留意到了也无法理解,这也是为什么要读书的原因!”
“读书才能弄明白这些让我们觉得奇怪的现象,才能做出正确的解释,而不是都推给迷信之说。”
苏桐又看向吴二赖子,“今天过年,老林也是想给大家图个乐,你若是声音再大些,我们这个院子的人都陪你去劳改好了!”
吴二赖子向来怵苏桐,缩着脖子抱着鸡,嘴里却嘟囔:
“我、我咋知道他整的那些是啥,他又不讲清楚,还不兴人家说……”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懂可以学,可以问,也可以说,但不能乱说。不止是现在不能乱说,出去更不能乱说。”
苏桐正色道:“你将科学道理鼓吹成封建迷信,被别人听见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什么后果!游街!劳改呗!
吴二赖子吓得脸都白了,把母鸡一扔,“哎——哎——我、我可没有鼓吹啊!我……我……再说这儿也没外人啊!别人上哪儿知道去……”
说完,他拔腿往外跑,边跑边喊:
“娘——我先回了!晚上还得去大伯家吃年饭咧!”
翠芬婶站在旁边,一脸尴尬。
苏桐这才道:“婶子!我说得夸张了些,没事的!”
翠芬婶道:“他嘴巴大,不吓唬吓唬关不严。”
两人相视一笑。
老齐后一步进门,听了个大概,这会儿快步走过来搀扶老林。
“你呀!你呀!罪还没受够吗?”
老林早就后悔了,今天太高兴,高兴就容易忘形。
他们便是因为学术才沦落至此,差点丢命,他是脑袋抽了才会拿出来显摆。
真要有个风吹草动,连累的可不就是这一院子人。
两个老头歉意地看了看苏桐,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苏桐会懂折射的原理,搀扶着走了出去。
苏桐什么也没有再说,和翠芬婶一起安静地收拾起桌子。
只有石头在一旁愣愣地站着,他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一个自己没有了解过的世界。
半晌,他一把抓住苏桐的胳膊。
“桐丫姐,那、那鸡为什么会被定住?”
苏桐看了石头一眼,道:
“是视觉特性导致的视觉陷阱。”
“啥?什么……性?什么……井?”
“你们学校没有开物理课吗?”苏桐问。
“物理?没有啊!”
石头掰起手指头算,“语文、数学、政治还有农基,不过农基也没正式上过,没课本,都是帮公社干活了。”
苏桐抱起一摞碗,注视着石头的眼睛道:
“石头,好好念书!走出去!外面有更大的世界等你去发现。”
苏桐转身进厨房去了,石头依旧愣愣地站在堂屋里,只觉得心底某处,像是有什么在萌芽。
这一天,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他都记得。
有翠芬婶和秋玉帮忙,屋里屋外很快收拾完毕。
翠芬婶先一步走了,苏桐也催石头回家,按风俗,他还得回去给他爷坟上上灯。
苏桐交代石头早去早回,晚上过来吃年夜饭,一起守夜。石头这才笑着应了,一步三回头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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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开始飘雪,苏桐和吴秋玉在厨房炒花生和红薯干,原本年前都要炒出来的,只是事情一桩接一桩,给耽误了。
这会儿一个站在灶台前挥动锅铲,一个往灶里添柴,灶门里的火苗晃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闲适而宁静。
秦熠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苏桐站在灶台后,身上系着围裙,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像幅清淡而隽永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