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早朝。
京城的雨小了很多,但还时而会下些。
青天黑幕下,官员们穿着潮湿的衣衫准时来到金銮殿。
东极帝今日来得比较晚,让众人等了不下半个时辰。
听福公公说,因连日阴雨,陛下最近病了,休息不好,也不知真假。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皇帝一来,虚弱地开口。
大臣们都没什么其他事,翻过来调过去,无非还是抗洪一事。
但这雨不停,任谁也没有办法多做些什么。
正当欲退朝时,一个小太监急忙从殿外跑进来。
“报——”
“钦天监监正周举周大人求见!”
闻声,一位白衣白发,道骨仙风的老者拿着浮尘,缓缓走来。
“老臣见过陛下。”
周举见了皇帝都不用跪拜,仅轻飘飘地拱了拱手。
他们钦天监就是有这特权!
“监正来早朝所谓何事啊?”
皇帝觉得很稀奇,同时也双目放光,像是看到了希望。
他能来,也许是观测到了暴雨将停。
“回陛下,老臣前不久夜观天象,发现自东边冉冉升起一颗玄色水星,乃大水之天灾降世之象。”
其余大臣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开始议论。
这不就是当下的局势吗?
“但,陛下和诸位都不必太过忧心。”
“此事解法已然出现。”
周举眉头舒展,朗声宣布。
众人脸上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皇帝的眼神里也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几日前,民间发现奇石,上刻镇水神兽蚣蝮之像。”
“有世外高人言,蚣蝮转世已现,若将其镇于河中祭祀,即可止雨。”
“昨夜,老臣刚巧算出,那转世之人的下落。”
此事,不止邓家他们知晓。
京中也开始有此传言。
在场大臣多多少少,都略有耳闻。
只是没人晓得那转世之人是谁,大家也都没在早朝上提过。
没成想,监正亲自过来跟陛下汇报,看来此事还真非空穴来风。
“监正快说说,那人是何人啊?”
皇帝已经等不及了,若真能杀人止雨,别说一个了,杀十个百个他也愿意。
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这雨下起来后,他夜夜无法入眠,一睡觉便是噩梦缠身,时而被雷声惊醒,日渐憔悴。
他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非活活被熬死。
他今年还不到知命之年,他还不想死!
“那人,在场诸位都不陌生,乃我朝骠骑大将军嫡长孙,韩羡!”
周举将头扬得老高,一板一眼地说。
他此话一出口,厉天灼等人都懵了。
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太子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韩家身上。
韩羡虽是韩家孙辈唯一男丁,但死一个他对韩家并不伤什么本源。
“爱卿,此事涉及人命与天机,你可得确定好了,不能有半点闪失!”
皇帝挑了挑眉,再三嘱咐道。
他的手指一直在摩擦这龙袍上的金线,若真是要将韩羡活祭,韩家阻挠怎么办?
韩老头儿是个不信一切只信自己的老顽固了,但祭天止雨,可是造福万民的,就算他再顽固,朕也会想办法让他识时务。
“陛下明鉴,老臣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韩家大郎君实乃天水之命。”
“不过,也许那奇石只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拿来迷惑老臣的,陛下若信不过,大可当老臣今日什么都没说过。”
周举可真是点到为止,明哲保身。
他今日这番话一出,若杀了韩羡,雨停了,他便是料事如神的活神仙。
若不准,则也怪不到他头上,自有那些民间的道士、和尚替他平息众怒。
钦天监的人不用上朝,周举说完话便行礼离开了。
再临走之前,他跟君温辞微微对了个眼神。
虽不明显,但逃不过站在他身边的君宸熠法眼。
“皇兄何时与监正大人关系这般好?”
“他临走时,还不忘对你眨眼睛,打什么暗号呢?”
君宸熠故意将此事放声说出来。
君温辞的脸色肉眼可见黑如锅底。
“九弟莫要胡言,你知道的,为兄平时并不爱交际。”
他笑着开口,像是教育弟弟的友善兄长一般,对君宸熠循循善诱。
君宸熠回他一个商业假笑,不再说话。
太子在外的人设确实如此,内向,不爱交友。
所以在夺嫡这件事上,他看似十分孤立无援,背后仅有一个手里没实权的吴家。
也真因此,之前蕴气台账本上的那些名单,才让皇帝对太子心有猜忌。
“诸爱卿都说说,祭河神一事可否可靠?”
皇帝可没空管他们兄弟拌嘴。
对他来讲,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让所有人都同意献祭韩羡。
他可不想每晚都做噩梦,睡不着觉了。
那种不睡觉的感觉太痛苦,头昏眼花的。
就算献祭后,仅有一成可能会让雨停,他也要试一试!
“陛下三思,此等怪力乱神一事,定是弄虚作假。”
邓仁率先站出来阻止。
皇帝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朕知道,那献祭之人韩羡是你邓家的准女婿,你不想悠宁县主未婚守寡,同为人父母,朕能理解。”
“这样,朕做主,满朝上下适婚男子,仍悠宁挑选。”
“她看上谁了,朕就赐婚。”
突然听到皇帝这话,邓仁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他不知,这是好事坏事?
几日前,韩琼月还是不放心,亲自拿着韩羡的生辰贴,和刚刚写成的婚书,去面了圣。
与皇帝说明,邓仁刚刚回府,不知道邓攸柠早已与韩家订婚的事。
当时,皇帝因查封蕴气台的事对太子颇有成见,连带着也瞧不上吴家了,一口应下邓攸柠与吴衙内的婚约不作数了。
但却没承认邓攸柠与韩羡的这桩婚事。
只要他不开口,邓韩两家也不能私自把亲成了。
邓攸柠的婚事也就还是捏在自己手上。
他发现,用这个办法来拿捏邓家、韩家、九王,甚至厉天灼,都非常有用。
明显最近厉天灼进宫陪太后、陪他吃饭的次数都多了。
为了让他的刀恢复如初,邓攸柠就算是死了,又能算得了什么?
现在自己只是攥着她的婚事而是,对她足够仁慈了!
“陛下,这跟牺牲谁的命没关系,微臣只是觉得不太仁道。”
邓仁低眉顺眼地弯着腰,丝毫不敢惹怒皇帝。
“国公,此言差矣!”
“韩羡能被选中祭河神,那是他天命所归,他是为东极牺牲、为百姓牺牲,此乃大义啊!”
“再者说,他本就是将门子嗣,死在沙场和死在献祭,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