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了?”送子娘娘见土地神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连忙问道。
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敢说,此等邪物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如果真的和小青山山神有关,他怕说出来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即刻启程拜会洛神君!”老迈的嗓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浑浊的眼珠却不受控地左右乱转。
我等既食人间香火,自当为百姓谋福祉……那个路灯工程甚好!甚好!”
送子娘娘怀中的宝瓶“咣当”一声差点摔碎:“您方才还说那邪神……”
“嘘——!”老土地忙打断她的话。
几位神修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土地神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看到他那副惊恐的表情,他们也不敢多问。
渡城最繁华的长街上,“小青山驻渡城办事处”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还未进门便听得算盘珠响如骤雨,十几个账房先生正在玉石屏风后埋头记账。
空气中飘着茶香,巨大的博物架将正厅隔开。
而旁边的店面确实拆的空旷,只在中间位置独独放了个神像和供桌。
为了贴合小青山的神职,洛采采随便找了块青山上的石头,放在神龛上当做她的新形象。
这般敷衍了事,李迁等人颇为无语,但洛采采只图个方便快捷,以后若要在其他地方请神,直接从小青山上,搬块石头回去就行。
反正只要她同意,就相当于开过光了。
拜神嘛!大家就是来做个神牌开机仪式,何必搞的那么严肃呢!
或许就因为她的如此随性,反而信徒中关于洛神君,是神石显化的山神的传言愈演愈烈,洛采采正神的地位无可撼动。
“禀神君,城中土地庙送来拜帖。”
清脆的女声自二楼飘下:“让他们等着。”
洛采采从桌上捞过金镜,然后把面前大大小小的日夕石头收进玉盒。
这才打着哈欠,往楼下走。
众人抬头望去时齐齐倒吸冷气:女子手掌金镜,鬓边簪着的无叶花无风自动。
最骇人的是她头顶黑色怨气蒸腾间——万千藤蔓交织成的花苞虚影,无声绽放。
其上的业火红莲缓缓旋转,期间偶尔夹杂着金色的功德之力,刺的人眼生疼。
老土地膝盖一软跪得干脆利落:“小神愿携渡城十三处香火归附神君!只求……求个殿前差事!”
洛采采揣着手臂,依在栏杆上:“本君这儿可不缺看门的~”
“洒扫庭院也行!”
“奴家擅插花!”
“老朽会讲书!”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中,花猫轻盈跃上供桌叼走水晶葡萄:“喵~管饭就行。”
洛采采忽然轻笑出声,藤蔓虚影应声隐去。
“那就把你们的神龛搬来放在两边吧,免的太过空旷.......”她随手挠了挠狸奴下巴。
“明日记得上交入职简历——我这儿不养闲神~”
就这样,洛采采的手下又多了几个打工的神。她看着眼前这几个唯唯诺诺的神修,对这个世界的神道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远在西南的东岳神君还不知道,苦守边境小城,用来传递消息的几个下属,就这么水灵灵的叛变了。
老土地,对于这个正的发邪的洛神君,很是疑惑。
先前用土地灵眼观察到的那株邪物果然是洛采采本体,他手拿扫帚皱眉不展的划过几片落叶,然后抬眼望了望盘踞在渡城上空的人族气运金龙,似乎对于渡城下方的洛神君丝毫没有反应。
他百思不得其解,摸了摸怀里的信香犹豫不决。
气运金龙没有反应,就意味着,洛采采没有做什么有悖于人族的恶事,而且她头顶功德金光骗不了人。
这让老土地,拿捏不准,自己等神牧守边城,如遇见不可力敌之大恶,有向东岳帝君报备之责。
可信香珍贵,谎报军情是要受罚的。
小老头纠结的胡子打结,门前来来往往的人都忽视了这还有个人。
这片土地上的神道虽日渐式微,却仍在仙魔两界的夹缝中维系着最后尊严——残存的天道如同沉睡的巨兽,仍以本能维系着最后的秩序。
五年一度的封神大典,各州郡的城隍庙前总会挤满忐忑的小神。
他们捧着神位玉牒,等待被吸纳入星宫,然后是无形天秤称量香火功德。
老土地见过南海鲛人泣血织就的万民伞,也见过北境修士以三千魔首垒成的京观,但天道法则从不为这些奇巧所动。
祂的评判标准始终如一,只认那些积累如烟,渗入红尘的民生功德。
站在星宫前,获封正神的名录会自动显现。
他见过,有浑身缠锁链的鬼修突然哀嚎,掌中代表神君的玉牒竟在众目睽睽下化作齑粉,功德栏赫然显现赤字。
“第七百六十一条。”负责唱喏的仙童脆生生开口,“邙山鬼王私改河道致三县颗粒无收,虽献上千年灵芝…”话音未落,天际降下紫雷,那鬼修连惨叫都来不及便灰飞烟灭。
观礼的魔尊嗤笑出声,指间把玩的骷髅却悄悄收进袖中。
而对面玉案上坐着的仙尊与之对视一眼,默默的转过脸。
老土地回想起,三百年前亲眼见证东岳神君因治水有功获封帝君,便知这无情天道最是公平。
祂就像悬在众生头顶的铡刀,任你是千年大妖还是得道真仙或是魔族巨擘,功德簿上的墨迹永远比血更重。
越是修为高深越是敬畏,渡劫时降下的每一道雷霆,都是天道法则在清算因果业障。
这也就保证了,仙、魔、妖三族在裂隙中打生打死,只要不祸及凡人城池,天道便不理会。
高层忌惮,下面自然效仿,三族对于人族兴衰,皆是观望,即便是有想法,也不会亲自下场。
这才让神修有了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