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妍恶心的够呛，好好的饭菜没吃几口，胃口全无。
她挥起一拳，把陈凯砸飞。
陈凯上一秒还在缅怀当年的甜蜜时光，下一秒就贴到了墙上，然后刷的一下滚落在地。
墙壁上隐隐留下一个浅浅的人形印记。
一天之内连续被砸到同一个地方两次，陈凯气得头顶冒烟，艰难爬起来，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好端端动手干什么？真想离婚是吧？”
“看你不爽就打呗，夫妻之间有点小摩擦、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宗妍走过去扶他，手掌贴上去像一只铁钳，紧紧握住他的手臂，小声说，“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你才一天就受不了了？”
陈凯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想抽离自己的手臂，但那只铁掌牢牢把着任他怎么使劲都抽不出甩不开。他气得要命，又不敢发作，怕再被拍到墙上去。
只好忍气吞声，低头认错：“以前是我不好，以后绝不会再犯，你看在我为这个家辛苦付出的份上，别再和我计较。再说了，当着孩子面呢，你好歹给我这个当爸爸的留点面子。”
一直竖着耳朵关注二人动静的小橙子立刻扭头看过来，向宗妍告状：“爸爸以前经常在我面前打妈妈，还打我！让我不要跟妈妈学，软弱无能！妈妈身上都是伤口，脚趾和拇指都断过！脚趾还少了一根。”
小孩子说话直白，不懂得语言修饰，有什么就说什么。
宗妍听得愣住，她还没脱过袜子，没留意到这具身体的脚趾是残缺状态。不过左手小拇指活动起来确实不太灵活，没想到是被打成这样。
陈凯瞪了眼小橙子，“就你话多！我跟你妈现在好好的，你跳出来挑拨离间，想当孤儿是不是！”
小橙子缩了下脖子，但并不害怕。有仙女姐姐在，她才不怕爸爸，要是爸爸敢动手，仙女姐姐就把他拍墙上！或者用仙法让他消失！
“老婆，我那时候工作压力大，又喝了酒，下手没个轻重，害你指头没了，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陈凯补救道，“好在你的手恢复得好，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脚么反正外人也看不到，咱们一家人不嫌弃。”
“以前的矛盾就让它过去吧。轻舟已过万重山，我俩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如今正是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我俩可不能再起冲突雪上加霜。”
陈凯发表了一堆看似有理、顾家的言论。
宗妍一个字没听，她弯腰脱了袜子，这具身体身高有169，两只脚却不大，目测37码，右脚小拇指位置缺了一根指头，断面已经长出新的皮肉，但不难想象当初原主遭受了多大的痛楚。
“你怎么弄断的还记得吗？”她冷眼看向陈凯，轻描淡写的一个问题却让陈凯抖了一下。
陈凯早就忘记了。他每次动手，基本都是在喝了酒的状态下，脑子不清醒，睡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清，只记得女人孩子的尖叫吵得他头痛。
他只记得，那天早上他醒来，屋子里一片凌乱，满地血迹。他正要发火的时候，一一从外面回来，她没去医院包扎伤口，手里抱着一盆新买的盆栽，穿的小羊皮单鞋鞋头被血水浸泡成暗红色，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板上留下血痕。
那个画面深深烙印在陈凯的脑海里，导致他那段时间看到妻子就觉得瘆人，怀疑她脑子有病，之后连续几个月没有回家。宗妍一问，他就想起来。
“我，我记不清了。好像是柜子翻倒把你压伤了。”陈凯试图把这一趴混过去，“你先吃饭吧，菜都凉了。我点个外卖。”
宗妍重新把袜子穿好，扭了扭手腕，去拿了把椅子走过来。
陈凯预感不好，不断后退，“你干什么？你再动手我报警了！”
“你报警啊，让警察来抓我。”宗妍举起椅子，精准砸在陈凯右脚的小拇指处。
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陈凯抽搐倒地，白眼直翻，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
宗妍面无表情再次举高椅子砸下去，重复了五六遍，直到陈凯的小拇指碎裂，并从脚上脱离。
陈凯在她砸第四次的时候就痛晕过去了，此时倒在地上无意识地呻吟着。
小橙子乖乖吃完饭，坐在餐桌旁看着，全程没有出声，表情毫无波动。
宗妍蹲下身，看了看陈凯的手指，对他说：“手指下次再来吧。”
她站起身，让小橙子回卧室休息。自己挽起袖子收拾了餐桌厨房，在她开始干家务的那瞬间，一一主动现身接过了身体的控制权，熟练擦洗桌面、厨房台面、地面……
收拾完客厅的卫生，经过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凯时，一一脚步不停，回了自己的卧室。
洗完澡、洗好自己和女儿换下的衣物，一一的意识又缩回了角落。
宗妍站在窗前，俯瞰春城的夜景。
这片地段非常繁华，这个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谁能料到，这座价值上亿的豪宅里，女主人活得像一个沙包。
怕突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宗妍没有睡觉。她给徐嘉礼发了消息，请他帮忙去寝室将她的身体带去徐府，以免引起室友恐慌。
徐嘉礼跟她对了暗号，确定是她本人后立刻动身带着保镖出发去春城大学。
“你那边什么情况？危险吗，需要帮助随时呼叫我。”车厢内，徐嘉礼神情严肃。
宗妍望着窗户上倒映着的身影，轻松道：“我很安全，不必担心。”
挂了电话，她悄声走到门边，就见陈凯正小心翼翼往阳台挪动。房子太大了有时候也很烦，比如现在，他受了伤没办法快速移动，又要顾忌卧室里的宗妍，只能小心缓慢移动。
这段距离他足足花费了十多分钟才顺利抵达。
宗妍没有打断他，隐在暗处看他行动，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是要报警了。
陈凯痛得浑身冷汗不止，他躲到阳台上，拨打了110报警。这个疯女人！他都已经道歉，愿意低头和她好好过日子，结果她不知道珍惜，竟然打他！
这次不让她吃个狠的教训，以后这个家就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十分钟后，门铃响起。
陈凯一瘸一拐走去开门。
宗妍从暗处走出来，比他更快一步。
陈凯没防备暗处还藏着人，吓得放声尖叫。
门外敲门的声音顿了一下，紧接着变得更密集更用力。
宗妍拉开房门，对门口的两名警察微笑：“晚上好，警察同志。”
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位民警，男的年纪大些看着经验丰富，女的很年轻像实习生。
“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了恶性家庭暴力事件。”
“进门再说。”宗妍放他们进来，顺手倒了两杯热茶，“请坐，有话慢慢说。”
民警没动，只是打量着陈凯的伤口。
陈凯声泪俱下：“她拿椅子砸我的脚趾，硬生生给我砸掉了！她绝对不正常，反社会人格！你们把她抓走！”
男民警看到他断掉的脚趾皱了皱眉，女民警的神情更明显一些，非常惊讶。
“徐女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男民警目光对准宗妍。
宗妍脱了自己的袜子，把脚抬起来给他看，“警察同志，他也砸了我的脚趾。我只是受不了压迫，奋起反抗而已。他今天还摔了家里的碗筷、电热水壶，而且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每个月都会发生，我怀疑他有狂暴症！”
她还展示了自己的手指，“这根手指也被他打断过，恢复了很久，现在勉强能维持正常生活。”
紧接着她又展示了陈凯出轨、养情人的证据。
男民警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夫妻俩有点摩擦是正常的，但绝不可以动手。多少失手杀人事件就是因为一点小矛盾吵架引起，你俩能住在这里，都是体面人，出现问题不要用暴力解决……”
男民警教育了宗妍一通，又说了陈凯一通，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最后总结：“你们这是家庭内部争执，不属于恶性暴力事件，用不着拘留，夫妻俩说开就行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医院，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警察们来得快，去的也快。
客厅里只剩下宗妍和陈凯两人。
宗妍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以前村里常有夫妻吵架打架，有时候严重到拿刀互砍，警察来了也不会把人抓走，就口头劝解。
大家都信奉床头吵架床尾和的观念，不会轻易拆散一对夫妻。有时候妻子都快被打死了，也没有人帮她。
所以，她今天只是敲断陈凯的一根脚指头，既不影响他走路，也不影响他日常生活工作，警察自然不会抓她。
何况她这具身体也是受害者呢。
“脚趾断掉的感觉怎么样？”宗妍看着陈凯。
陈凯抖了一下，迅速低头示弱：“老婆，我都这么惨了，你也该解气了吧？”
宗妍摊手：“再说吧，看心情。”
“那我，我先去医院了。”陈凯准备开溜。这个家，他是一点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宗妍上前，挡在门口：“这点小伤，去什么医院？你就在家待着，哪都别去。”
陈凯瘫坐在地，绝望：“你要害死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宗妍充耳不闻，就这么坐在客厅守着陈凯。
见他睡了，就踹他一脚把人弄醒，见他往门口爬，就把人拽回来，还没收了他的手机。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期间陈凯的手指也被弄断过两次，还发了两次高烧。
此时此刻，陈凯缩在角落里，满面胡茬、双目充血、神情恍惚，像失了智的傻子。
只要宗妍稍稍靠近，他就吓得抽抽，反应非常大。
宗妍感觉差不多了，回到卧室，对体内的另一个意识说：“我要走了。”
已经落了两天课，再拖下去，她又要补作业！
“后续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联系这个号码。”她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了一遍，确定对方记住了，躺床上休息。
熬了两天没睡，她的精神状态很疲倦，沾着床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在徐府的卧室里。
宗妍坐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摸摸肚子，掀开被子下床。
这才注意到，床边趴着一个人。
是徐嘉礼，他坐在一张小矮凳上，双臂放在床上，脑袋枕着手臂，正在睡觉。
宗妍愣了一下，心说这小子是真的怕她没了契约失效啊，才离开两天而已，至于衣不解带守在床边吗？
她还要继承大豪斯，可不会这么轻易挂掉。
宗妍下地穿鞋，几乎是同一时间，徐嘉礼睁开了眼。
他抬起头，对着空荡荡的床铺呆了两秒，倏地站起——
“我在这里。”宗妍穿上鞋子，拍拍他的肩膀。
徐嘉礼猛然回身，拥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宗妍僵住，保持着双臂打开的姿势不敢动弹，“你咋了……”
徐嘉礼很想收紧手臂，把人牢牢拥进怀里，但是他怕把人吓跑，克制住念想，低声说：“我害怕。”
他从没见过宗妍在床上躺那么久，那么安静的样子，呼吸微弱到极致，好像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要不是宗妍用别人的手机跟他保持着联络，他真的会疯掉。
“别怕，我不会轻易挂掉的。”宗妍放下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像哄小橙子一样的语气，“你也不会，放心，为了契约，我会努力活下去。如果遇到危险的情况，我马上就脱离回来。”
徐嘉礼心中轻叹，松开双臂，往后退开半步，从兜里拿出一颗巧克力塞给她，克制地说：“你先补充点糖，洗个澡，我让王嫂把粥拿上来。”
宗妍饿着呢，立马剥了巧克力的纸壳，嚼吧嚼吧吃着钻进浴室洗漱。
等她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出来，一碗热乎乎的山药莲子粥已经摆在小桌子上。
她坐下喝粥，随口问：“学校那边没说什么吧？”
徐嘉礼坐在一旁看着她吃，摇头：“我和你室友、导师都打了招呼，说你酒精过敏导致心脏不适，需要静养几天，任课老师那边都请了病假，一切正常。”
“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我这个情况该怎么整。”宗妍随手打开手机，查看这两天积累的未读消息。
一一刚刚给她发了问候短信。
【你平安回去了吗？】
宗妍回了个是。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