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本以为太后要甄籍的兵权,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就不为过。
可是太后怎么会……
“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倒是有没有资格,同孤谈条件。”太后沉了声,连看都不愿意再看白氏一眼。
知意一向最懂太后的心思,此时更是有眼色的很。
太后分明就是不悦了。
她忙两步上前去,做了迎白氏出门的姿态。
白氏也没什么话可再说,咬了咬牙,端了礼,随着知意出了门。
太后身边儿服侍的最久的,是韩氏。
韩氏当年也算是陪嫁进宫的,后来到了二十七岁,太后才做主给她指了一门婚事,还封了个郡夫人。
这些年,她也偶尔进宫来请安。
这会儿从屏风后头绕出来,嘴角噙着笑:“主子今儿召奴婢进宫,就是为了这个吗?”
太后揉了揉额头:“这个事儿,我同谁也说不着,你也瞧见了,打发知意去带人来,还要背着皇帝。”
话到此处,太后不由的摇了头:“我曾经也想过,皇后那里……也许皇帝终究不忍心要她死,事情了结了,也不过随处摆在那里,再过个几年,朝臣淡忘了,皇帝便是真要.宠.一.宠.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有什么呢?”
韩氏摇摇头:“上回奴婢同您说过,景肃殿,只怕还是备给皇后娘娘的。”
“是,”太后哂笑了一回,“我去瞧过了。贵妃搬进去之后,我特意去过一趟,你说的都是对的。”
韩氏长叹了一声:“故而您觉着,陛下为着娘娘的死,对甄氏一族的处置,只怕要重新掂量?”
太后深吸了口气:“这个倒不会。留下甄籍一条命,也没什么。我怕的是——”她将音儿拖的很长,“我怕的不过是甄籍反了。虽然皇帝整日里说,甄籍不敢。可你要知道,甄籍是戎马一生的人,他骨血里带着刚气,自然也带着不服气。皇帝贸贸然要给他扣罪名,难保他一时想错了路,就反了。”
韩氏面上平平的,长长的哦了一声:“所以主子您想借此机会,把兵权给夺了?”
“嗯,”太后点点头,“皇帝未必想不到这一层,只是你也清楚皇帝的秉性。他要处置甄氏,谋划了这么多年,要的是一击即中。此时他就算心中有这么一想,也不会去动甄籍手上的兵权。”
韩氏知道,皇帝自然也有皇帝的想法。
其实在她看来,太后此举也得两说。
动了甄籍的兵权,无异于告诉他,皇帝要对他下手了。
甄籍真的会坐以待毙吗?
一旦他反击,只怕皇帝也要为难上一阵子。
韩氏欲言又止,脸上颇有为难神色。
太后盯着她看了会儿:“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咱们也都到了这把年纪,你在明元殿里,就不要再学小孩子们那套吞吞吐吐的样子了。有什么话,没什么不能说的。”
韩氏笑着应了个是,想了想,便开了口:“奴婢只怕主子此举,会触怒甄籍。”
太后愣了下:“你说的,我也想过。不过事到如今了,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
这里头好些事儿,终归还是不能说给韩氏听。
比方说公孙睿华的事儿,还有康定伯的事儿。
云南和京中的联系,算是彻底的被断了。
即便甄家也有交好的人家,可皇帝雷霆手段,她偏是不信,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冲上前来护一护甄家的。
倒也不是——她险些忘了,还有一个陆秉均呢。
想到这个人,太后也不由冷笑。
她不是不知道,甄籍对陆秉均有提携之恩,更有救命的恩情。
可是如陆秉均这样,不要命的去护着他们家,也真的算是重情重义。
这样的人,若非要与甄籍站在同一处,实在是可用之人。
白氏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到云南。
纵使太后没有应允她,将这些话写下来与她,她也不得不答应太后,回去劝一劝甄籍,交出兵符来。
六月初五,皇帝下旨,将陆秉均调任到京城来,这道旨意来的突然,可不过调了个外官儿进京,还不是入部,便也没人放在心上当回事,不过议论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严竞的案子终于被牵扯到了甄家身上,当即便有御史替谈家叫屈。
皇帝权衡之下,罢免了大理寺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又点了谈昶旭入大理寺,虽然是个小小的寺丞,可他在这个年纪上,能入到大理寺去,也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等到了六月十二,皇帝一道圣旨派下来,择定贵妃谈氏,立为继后,册后大典交由礼部一应料理。
一时之间,谈家可谓水涨船高,往来贺喜的,络绎不绝。
却说江南那一行,这一日正到了户县边上,再往前,两侧是高山,中间夹着一条委实算不上宽敞的路。
太子叫停了队伍,众人驻扎了有两日。
此时京中立后圣旨昭告天下,他们自然也得了信。
太子的这顶帐篷,是被围在正中间的,崔旻等人此时都围在帐中。
刘光同细细的观察,发觉小太子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好看。
不过也是了,贞妃毕竟是他生母,如今人死不能下葬,尸骨未寒,皇帝就要另立新后,还是谈氏,太子心里要是能舒服,才算是本事了。
“咱们也不能一直停在此处,总要过去的。”燕翕捏了捏鼻子,轻咳了一声,“这停了两天,也没察觉有异常,这样耽搁着,怕不好吧?”
太子翻了翻眼,斜眼过去扫了一回,转而把目光放到了刘光同的身上去:“你怎么说?”
刘光同啊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太子。
太子脸色虽然难看,唇边却有难以察觉的笑意:“我等了两日,你果真没话要交代?”
刘光同猛然僵住了。
崔旻抿唇,看看他,又看看太子。
燕翕转了转眼珠子,思忖了半晌,察觉出来这里头大约是有事儿。
只是此行之前,他便也想好了,按着他的身份来说,皇帝能把他派出来江南办事儿,已经叫人琢磨不透了,这一行还是不要多问多管,只做个闲人,安全的回到京中,交了差,也就算了。
故而察觉到这里头有事儿时,他便咳了一声:“你们谈着,我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