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同大约是看出了二人的疑惑来,手指点了点:“高大人,孟朝当年权势熏天,和云南府来往密切,大人忘了吗?”
高孝礼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王芳左右逢源是一把好手,不然当年孟朝不会那样把他看在眼里。
刘光同此时提及,倒是点醒了他。
王芳怎么能和云南搭上线的?
他资历又不够,饶是陛下再抬举他,甄家要挑内宦结交,也该是其素或者刘光同这样的才对。
甄家能找上他,说明早在孟朝还在的时候,王芳也许和云南就已经有了来往。
后来孟朝失势,云南那边,自然而然的就跟王芳勾结上了。
再加上后来陛下开始抬举王芳,云南那边对王芳也许就更加放心。
相比其素和刘光同,甄家可能觉得,王芳更容易掌控和利用。
虽然看似双方是站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点上,可无论怎么说,王芳终究还是不能跟甄家抗衡的,他多少还是要靠着甄家势力的。
想到这里,高孝礼呼吸重了重:“看样子,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他跟云南有瓜葛啊。”
刘光同点了点头:“孟朝死后,陛下把他生前做过的事、结交过的人,都彻彻底底的查了一遍。王芳当年又那么急着跳出来,可唯独漏了甄家这一件不报,陛下何等精明,查清楚了,立时就想明白了。”
崔旻抿唇:“他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本来想在陛下面前讨个头功,不料却把自己搭进来了。”
高孝礼对此不置一词。
王芳可委实算不上是个聪明人。
论聪明——他眼风扫过,斜了刘光同一眼。
当天下午,皇帝传了刘光同和崔旻入宫去。
皇帝是在太极殿后的清风殿中见的他们。
他二人入殿去,才发觉王芳和刑部尚书也在,连首辅李逸和次辅万云阳也在殿内。
崔旻和刘光同私下里对视了一眼,抿唇上前去请了安。
皇帝声儿沉沉的,嗯了一声,手里有一本折子,在桌案上拍了拍:“这道折子,是怎么回事?”
崔旻怔了怔:“当日在津县,县主病倒后,正巧刘公奉诏回京,途径津县,这事儿说起来还多靠了刘公。县主随行的仪仗中,孟尚书是动了手脚的。”
皇帝哦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刘光同:“这事儿你知道?确实跟孟夔有关?”
刘光同在心里给了崔旻一个大大的白眼,却还是不忘接话:“这事儿奴才差过,跟孟夔……脱不了干系。”
皇帝啧了一声:“他好好的,害清和做什么?”
刘光同摸了摸鼻头:“奴才在应天府两年多,多少也知道点儿消息,孟夔一向跟云南是有往来的。从贞妃娘娘被废之后,孟夔还给云南去了几次信,但是具体如何,奴才也不得而知了。”
皇帝变了脸色:“云南?贞妃?”
手中的奏本啪的一声摔在桌上:“你是说他跟甄家有往来了?”
刘光同适时的点了点头,话却是没再多说。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在座的几位都不糊涂,谁都听得出来。
孟夔是没道理去害清和县主的,可他又这时候多次和云南甄家书信往来,那究竟是要害这位县主,就值得细细的查一番了。
王芳听的脸色微变,袖下的手也捏成了拳。
他隐隐的觉得,今天的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要为甄家开脱,也应该替甄家说点什么,但他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因为皇帝的脸色很难看,而眼神之中,还透着些他看不太懂的东西。
他这头还没想好究竟该不该开口,下面万云阳已经拱手做礼开了口:“崔御史说孟夔指使,臣有一事不明,孟夔既然能指使人下药,何以不直接投毒?便是怕人察觉,这药又是如何说的?需知道,凡有相克者,必有前因,才有后果。县主若一向身体无恙,所克从何而来?”
皇帝叩了叩桌案:“崔卿,你来说。”
崔旻便转了个身,向万云阳的方向稍稍颔首:“万阁老有所不知,县主尚在应天府中时,误食过藜芦,彼时她调养身体,药中有一味白芍。二者相克,伤及脾胃。今次孟大人所下的药,先伤的是县主脾胃。微臣问过大夫,时日久了,若不察觉,或是医治的不及时,伤及根本,性命有碍,又难以察觉。”
万云阳稍稍眯了眼,眉心微蹙:“既然是这样,那孟夔就是知道县主脾胃曾经受损了?”
他这一句反问,正和皇帝心意。
原本是安排了刘光同细查此事,再把崔溥牵扯出来的。
孟夔不过是个闲官,应天府的礼部尚书,说出来是好听,手上却没什么实权。
甄家即便是与他来往,也没什么很要紧的。
可是崔溥就显然不同了,当初未曾分家时,甄家究竟是不是想通过崔溥,跟整个崔家打好关系,这就难说得很了。
不过万云阳的反应,倒是让皇帝省了不少的事儿。
他眉心微挑:“那依万卿的意思呢?”
“只怕是县主身边的人,也参与其中了吧。”万云阳冷呵了一声,“县主身边服侍的人,从前住过的地方,知悉她伤及脾胃此事的人,全都有嫌疑。”
皇帝点点头:“万卿此言有理。若非有了内鬼,孟夔何以知晓清和身体有恙呢?”说着他又叫了崔旻一声,“清和入京之前,是在崔家和高府都住过的吧?”
崔旻心下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他点了点头:“县主去年四月搬到应天府,住进了我们家中,之后才搬出去,到臣舅舅家小住了些日子的。”
“也就是说,清和抱恙的事情,崔家、高家,都是知道的了?”
“是,”崔旻深吸了一口气,“她身边贴身服侍的一向也只有两个丫头,还有她的.乳.娘。”
皇帝哦了一声,叫了一声刘光同。
刘光同站出来两步,端了礼。
“这事儿交给你去查了,”说了半句话,皇帝嘶了一声,压了压太阳穴,“王芳,你近来手头没别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