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丽刚迈出电梯,远远就看到父亲和两个姐姐等在工作室门口。
她很清楚这是说客来了。
母亲不能以母权威压她,只能找来亲友团助阵。
裴丽硬着头皮走过去,和家人打了招呼。
她打开工作室的门,一行人跟着涌进去。
“丽丽,你别干傻事。妈妈也是为你好。听话,快回家吧。”
大姐裴红首先发话。
“对,你妈让我们接你回去。你妈就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别生她的气了。”裴国庆接着劝道。
裴佳没有说话,只是双臂交叉绾在胸前,四处观察工作室里的陈设。
裴丽嘟着嘴问:“那妈妈还逼我和那个霍汶泽好吗?打死我都不会同意的。”
裴国庆道:“那个霍汶泽我也不喜欢。最近来了几趟,我都没理他。你妈也没再提让你和他交往的事,只是和他聊别的,应该不会逼你了。”
裴丽惊奇:“那人还来?妈妈是不是疯了,吃了人家给的迷魂药吗?”
裴国庆道:“所以让你回去,监督一下你妈妈,别让她再迷糊下去了。”
裴红和裴佳互相对视。
“霍汶泽是谁?”二人同时问道。
“就是妈从相亲角拉的金龟婿。非逼我跟人家好。气死人了。”裴丽提起这事就来气,嘴又嘟起来。
裴佳简短评价道:“荒唐。”
裴红道:“妈可能太迫切想让丽丽结婚,所以开始有病乱投医了。咱们做子女的,还是要理解她。毕竟父母肯定是为了咱们孩子好。”
“对对对。”裴国庆附和。
裴丽还要说什么,被父亲和大姐一顿劝。
裴佳只在旁边捧哏,偶尔蹦出一两个精悍的评论。
裴丽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如果一个人住在工作室,恐怕会回忆起过去,更加难过。
不如换个环境,转移注意力。
毕竟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治愈一切伤痛。
再说,如季林说的,事情总归要解决,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和妈妈说话吧。
于是她借坡下驴,顺势就回家了。
吴秀芝开始几天和女儿互相不理睬。
裴国庆做好饭故意喊裴丽拿筷子叫人吃饭。
一来二去,母女俩也就说上话了。
裴丽暂时关闭了工作室。
只有她一个人,即使接到活也干不过来。
她在彩绘圈的相关网站上挂了简历,找兼职。
不多久就接到一单活,但是得去外地。
丽市,西南部一座美丽的城市。
那里有许多民宿,装修需要用到彩绘。
裴丽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背起行囊,拉上拉杆箱就出发了。
她不知道,季林此时正躺在医院的IcU里抢救。
裴红回家吃饭时跟高志聊起霍汶泽的事。
高志哼哈敷衍着。
他现在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小姨子的婚事。
高母现在躺在医院,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高父心里担忧高母的病情,从而焦虑过度,时不时犯高血压。
在公司高志上下不得人心,还必须顶着巨大的压力加班工作。
不管下班多晚,他都要赶往医院,去看望父母。
上边正式下文件通知,下个月会具体告知是哪些人被裁。
公司里每天怨声载道,都在猜测下个月谁会卷铺盖走人。
怨归怨手上活不能耽搁,每个人就很矛盾。
你不想干又不得不干。
若摆烂,万一下个月没有被裁,接下来怎么面对领导。
若积极干活,下个月被咔嚓了,又觉得熬油点灯加班对不起自己。
因此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各种意义不明的表情,就是没有笑容。
这天加完班已经十点,高志出公司去停车场取车,准备开车去医院。
上车后车子怎么也启动不了。
高志生气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滴”的一声将刚下来的窦萍吓一跳。
她看到是高志的车,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高志有点不好意思,说车子不知为什么启动不了了。
窦萍瞅瞅,高志的车还是十年前买的那款两箱油车。
当时是挺高档,现在早应该淘汰了。
她笑笑:“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这么晚了,4s店应该关门了。明天再修吧。”
“那多麻烦你啊。”
高志看看表,又捣鼓捣鼓车,始终没动静。
“正好,我也有段时间没去看叔叔阿姨了,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天跟你一起去吧。”
高志听了只好尴尬道:“老破车,早该换了,一直没时间。那就麻烦窦副总了。”
窦萍笑笑表示无所谓,疾走几步去开车。
不一会儿,窦萍开着一辆崭新的高档新能源汽车来到高志面前。
高志眼前一亮。这款车刚上市时,他就关注了。
他打开车门坐上去,空间宽大座椅舒适,内饰色调淡雅。
男人对车那种生理性的喜欢占据了他的大脑,他不禁摸摸车把手和内饰台感慨,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换一辆这种车。
但是他心里粗算了一下费用,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这辆车落地怎么也得百万。
目前自己的经济状况,根本不允许。
高志歪嘴轻笑,摇摇头。
窦萍在一旁将他的微表情尽收眼底,只装作不知,专心开车。
晚上不堵车,两人很快到医院。
进了病房,高母又呕吐了。
护工在一旁收拾。
高志扑过去扶住高母,窦萍忙帮着摇下床靠,让高母缓缓躺下。
高母紧皱眉头,看上去很痛苦。
护工收拾完就出去了。
“小志,你来了?窦领导也来了?辛苦你了。”
高母虚弱地和窦萍打招呼。
窦萍赶忙抓着高母的手安慰道:“阿姨,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不用跟我客气。我和高志是十年的同事,也是朋友,过来看您是应该的。”
高母费力点点头,笑笑,不再说话。
她太累了,疲惫地闭上眼睛休息。
窦萍从床的另一边绕过去,走近高志,轻轻碰碰他的胳膊。
高志抬头,见窦萍下巴扬了扬,示意出去。
他回头看到母亲紧闭双目,满脸疲倦,似乎没有力气再说话,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来。
两个人轻手轻脚出了病房门。
来到一处有等候座椅的走廊,高志一屁股坐上去,双手抱住头,使劲揉搓头发。
妈妈的病情让他感到很无力。
医生说母亲很有可能转成胰腺癌。
曾经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却变得无能为力。
对工作对家庭对父母对生活。
难道这次母亲真的会离开自己吗?
他太忙了,还没来得及给妈妈任何回报呢,她怎么就要走了?
高志不知不觉眼眶红透,低声啜泣起来。
窦萍走过来,轻轻揽过他的头搂住。
高志没有反对。
此时他需要一个柔软的怀抱来接纳内心的伤痛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