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明看着方晴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心中暗自嘀咕:这丫头这般利落,哪里还需要我牵马,真是的!
众人一路疾行,赶到城外。凌卫明迅速点齐了三百精锐骑兵和两百勇猛步兵,任命孔生为领队,浩浩荡荡地向着曲阜进发。
而余下的兵马则皆由冯习统领,严守兖州城,以防有任何不测发生。
一路上,所见之景皆是一片凄凉破败。村落中房屋坍塌,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寂静得没有一丝炊烟升起。
兖州这片土地虽然侥幸没有遭受流贼的大肆侵扰,但却连年遭受旱灾,农田里辛苦劳作的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和瘦弱的妇女。
走着走着,突然出现这样一幕:一个七八岁大的瘦弱男童,双手紧紧地把着一个硕大沉重的犁,在干涸的土地上艰难地前行,
而一位衣衫褴褛的妇女则在前方充当耕牛,拼尽全力地拉着犁。他们的身影在这荒芜的田野中显得如此渺小而又无助。
见到大队士兵前来,妇女的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忙拉着男童蹲下,
慌乱地用泥巴糊在脸上,然后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仿佛这样就能躲过士兵们的视线。
陈思明心中不忍,默默地吩咐士兵将随军携带的干粮拿了一些出来,轻轻地放在不远处的地里,
然后轻声喊了一句:“别怕,这些是给你们的。”
随后便带着士兵们缓缓退了出去,生怕再吓到这对母子。
再往前走半里路,路旁不时有骸骨暴露在外,原本用来裹身的草席已被野狗撕咬得破败不堪,那景象令人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凉与绝望的气息。
凌卫明面色凝重,转过头对方晴问道:“方晴,这兖州之地,为何会这般凄惨?百姓们怎么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方晴眼神冰冷地看着路旁的惨状,冷冷地答道:“兖州的耕地,不是被王室圈占,就是落入了官宦之手。
百姓们若是将自己仅有的田地卖给乡绅,去做个佃农,或许还能免去一些税赋之苦。
可近些年来,收成一直不好,那些贪婪的乡绅不仅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地加大了盘剥的力度。
百姓们能有一口饭吃,能勉强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顾得上死人的体面和尊严!”
凌卫明听了方晴的话,心中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又问道:“那你家呢?也是这般盘剥百姓的地主吗?”
方晴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缓缓说道:“我是云南土司之女,当年,我的家人因为反抗官府过重的税赋,被官府无情地抄家灭族。
我那时年纪尚小,有幸得以幸免。
后来,监军太监见我可怜,便将我收入宫中教习,再后来,我就被送到了鲁王府充任女史。
所以,大人,你不要看我会骑马,就误以为我是官宦之女。”
她的声音平淡而又清冷,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凌卫明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满脸愧疚地说道:“原来是我失礼了,之前多有冒犯,还望你不要介意。
等差事办完,你要是想留在我军中,便做个文书或者大夫,凭你的才学和本事,定能有所作为。
若你不想留下,我也绝不强求,定会赠送你百两黄金,让你日后生活无忧。”
方晴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说道:“大人,放心,民女做事一向尽心尽力,既然接下了这差事,就不会耽误大人的大事。”
凌卫明骑在马上若有所思:这丫头终究还是没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在她这般气头上,哪怕自己费尽唇舌去解释,恐怕也只是徒劳无功,多说无益。
想到此处,他轻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远方。
大军似一条沉默的长龙,缓缓地向前行进着。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被这压抑的气氛所影响,失去了往日的轻快。
当靠近曲阜新城时,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起来,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众人的心头。
久经沙场、对危险有着敏锐直觉的孔生,神色突然一凛,急忙猛地勒住马头,
同时大声下令:“停止前进!”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打破了原本沉闷的氛围。
孔生来到凌卫明的面前,神色紧张地禀报:“大人,情况不妙!此地太过诡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依属下之见,咱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凌卫明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锐利地仔细打量着四周。
只见周围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感到胸闷气短,仿佛有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们。
他神色凝重地问道:“仔细说说,究竟是何处不对?”
孔生咽了口唾沫,声音低沉地说道:“大人,我军有三百匹战马,如此浩大的声势,即便不能让这曲阜新城鸡飞狗跳,至少也应该惊得林中的鸟儿纷纷飞起才是。
可您看,这曲阜新城大部分都是孔家的宅院,周围林木繁茂,如今却愣是没有一只鸟飞出来。
而且,属下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属下断言,这城中必定是出了大事。”
凌卫明听了孔生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镇定下来:
“眼前就是曲阜城了,如果真有大量伏兵隐藏其中,按照常理来说,恐怕早就冲杀出来了,又怎会等到我们如此靠近?
敌人之所以按兵不动,想必是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我军全部歼灭。
传令下去,命弟兄们提高警惕,小心戒备,上前去问话。”
孔生领命后,迅速指挥着手下的士兵行动起来。士兵们迅速将凌卫明和亲卫围在中心,形成了一道严密的防护圈。
炮手和机枪手们敏捷地登上马车,进入戒备状态,他们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卸掉伪装,投入战斗。
方晴催马上前,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奉鲁王令,特来请衍圣公入兖州避祸,我等乃是前来护送的辽东都司兵马,还望城内速速开门。”
城头上,一位头发蓬乱、满面污垢的将军现身出来,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怪笑着说道:“吆,这位小兄弟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俊俏得很啊!要不你一个人上来,问问衍圣公愿不愿意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