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澜不由得瞪大双眼,旋即回身,立即跪了下来。
“多谢时大人!”
还不待他满脸笑意地站起身,时璟又冷不丁地道:“不过,自然是有条件的。”
孟澜挂在嘴边的笑意一僵,但他很快就适应了,原本想着来求时璟,便是抱着无论时璟想要什么,他都双手奉上的想法。
以性命冒险一遭,能得到时璟相助,孟澜已然满足了,便笑着开口道:“但凡是孟某有的,时大人想要什么,或是想让孟某做些什么,请尽管说!”
却不想,时璟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方才你所说的话,是否出于真心?”
孟澜一愣,“什么……?”
他回过神来,对上时璟冷淡的目光,连忙解释道:“自是真心实意!
“想来时大人也知道,近来朝堂之上,正为蕙染公主定罪一事争论不休。
“此事看似与孟家无关,可实则却又息息相关。”
叹息一声,孟澜用帕巾拭去由额头滑落至脸侧的血珠,继续道:“孟某那小女儿,虽然已平安出狱,但孟某的养女……却闯出了大祸。
“她不仅刺伤了蕙染公主,而且,还是公主此次事件的帮凶。
“总之……孟某惭愧,对此事无能为力,才会出此下策。”
每说一句话,孟澜仿佛已在脑海里看见了无数次自己的人生结局,死于大殿之上,帝王之前。
以此来打动冷心冷情的帝王,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而行刺之人,必须是合格的死士,绝不会泄漏任何信息。但单单孟澜一人,难以做到。
于是乎,他只能来求助这位看起来更不好惹的宰相。
听罢,时璟却道:“所以,你此番所为,是为了保全杨雪怡?”
分明是与方才如出一辙的语调,但孟澜莫名觉得对方的语气冷了不少。
他连忙解释:“不不,孟某已与那逆女断绝关系,只是,只是……”
孟澜看了一眼时璟,还是咬咬牙说道:“只是蕙染公主已然知晓,杨雪怡乃孟某亲生女儿一事,因此必然不会放过孟家。
“孟某只是想,保全下孟家,保全下枫儿和羽鸿的性命,也不愿他们从此失去荣贵之身。”
他说着,眼中掉下泪来。
时璟收回审视的视线,暂且相信了孟澜的说辞,便道:“此事本相已知晓,你只需等待。但,到了那一日时,孟大人务必遵守约定,若是孟大人不遵守,本相有一万种手段叫孟家彻底覆灭。”
语气间的寒意引得孟澜汗毛直立,他连声应答,随后便不欲多留,离开了时府。
孤身一人坐上马车时,孟澜的神情又哭又笑,曹管事被吓了一跳,忙凑上前询问:“家主,可是时大人刁难您了?”
他被孟澜安排深夜驾车前往时府,却不知道孟澜要做什么,见此情形,只以为是时璟刁难了孟澜。
孟澜拂去满脸的泪水,垂下眼眸,看起来像极了一位即将垂暮终了的老人。
这一刻,曹管事的心有一瞬触动和不忍,他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住孟澜的手,望着这位他跟随多年的主子。
“家主,您……莫要伤心了。二小姐已然回到孟府了,往后定然也会安然无恙的。”
听着曹忠的宽慰,孟澜脑中浮现孟听枫的面庞,心中有了几分安慰,眼里也有了几分神采。
他的命数将尽,但,只要他的子女能够平安顺遂一生便好。
毕竟,这辈子,他做过伤害他们的事数不胜数,如今,这是最后一次能够弥补的机会了。
将脑袋靠在车壁上,孟澜命令道:“回府吧。”
曹忠得了令,立即将手中掀起的车帘放下,随后坐在辕板上驾车。
待马车缓缓停下,沉沉睡着的孟澜听见车外曹忠疑惑的声音:“……二小姐?”
孟澜心头一凛,生怕孟听枫发现端倪,急忙掀开车帘查看。
却不想,面前的场景倒不是他想象中的质问。
少女身着单衣,怀中抱着一扇漂亮精致的粉色蝴蝶风筝,身边似乎还有宵烛纷飞时散发莹光。
孟澜不禁疑惑道:“枫儿,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曹管事却是在看见风筝的那一刻,瞬间回想起上一次趴在院墙之上的浦弘,连忙道:“二小姐可是出来捡风筝的?”
孟听枫想将风筝藏往身后的手一顿,顺着答道:“对,我的风筝掉在院外了,我便出来捡。
“只是……爹,您为何这么晚还乘车出门?”
对上女儿疑惑的目光,孟澜顾不得再追问风筝的来由,只搪塞道:“友人相邀,难以推辞……”
以手作拳,孟澜不再多问,回到马车之内,“既然风筝已经捡到,枫儿就早些歇息吧。”
“是,父亲。”孟听枫微微福身,侧开身子,为马车让路。
心中的惊喜和快乐还未尽数消散,孟听枫庆幸还好浦弘离开了,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孟澜解释。
孟听枫看着马车落在地上的辕辙,若有所思。
曲梦和词婉从暗处钻出来,将手中备好的外衣为孟听枫披上,却忍不住偷偷笑了。
笑声唤回思绪,孟听枫望着左右两侧都在暗暗偷笑的两人,哪能不明白二人方才躲在暗处,估计将她与浦弘之间的一举一动都看了进去。
“你们两个,下次不许偷看!”少女气鼓鼓地警告道。
但这警告非但没有一点警示力,反倒叫人起了逗弄的心思,词婉调侃道:“呀,小姐莫不是和浦将军约好了何时相见?竟还有下一次呀。”
望着孟听枫羞红的面庞,二人捂嘴偷笑,并不敢太过声张。
毕竟,孟澜的马车才刚走出不远。
孟听枫瞪了她们一眼,随后正色道:“明日一早,便为我传讯给莺怜,我要知道孟澜今夜的去处。”
曲梦应了声,随后又疑惑地问:“为何还要莺怜来查?小姐直接问一问曹管事不就好了?”
虽然曹忠看似已然对她多了几分诚恳和衷心,但他的主子说到底还是孟澜。而孟澜深夜出门,绝非会友。
单单想从曹忠的口中得到答案,只怕不易。
孟听枫眼中眸光一闪,“按我说的去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