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孟听枫怔住,词婉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天上,在看见那只大蝴蝶的一瞬间,震惊地长大了嘴。
孟听枫不自觉地站起身,紧紧地盯着那一道在天上飞翔的蝴蝶影子。
身后的木凳一推,薄毯掉落在地,孟听枫拔腿便跑了出去。
词婉的声音在后面追:“小姐,夜色深凉,您且穿一件外衣再出去吧……”
候在门边的曲梦听见动静,转头看去,却只能捕捉到一抹匆匆闪过的鹅黄色身影。
孟听枫就这么穿着一件单薄的鹅黄色单衣,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上的蝴蝶。
双眼缓缓眯起,少女痴痴地笑了。
“小姐……”曲梦一怔,随后与刚跑出来的词婉打了个照面,纷纷看向天上那顶蝴蝶样式的风筝。
二人心知肚明,这只蝴蝶是谁的手笔。
不知那风筝上系了什么,竟能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中散出点点莹光,一眼望去,亮眼极了。
孟听枫仰头看了一会儿,便顺着蝴蝶下方游移目光,随后竟不管不顾地推开幽兰苑的大门,跑了出去。
“小姐!”曲梦和词婉二人连声惊呼,急忙追了出去。
早就睡下的逐月嬷嬷听见声响,也连忙出门察看,却只看见二人匆匆离开的身影,不得已飞快穿好衣物,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孟听枫一边跑,一边时不时看一眼天上的风筝,确认风筝还在之后,便如脚下生风一般越跑越快。
心底暖洋洋的热意多到快要溢出来,她只觉原本微凉发麻的四肢开始被这股热流包裹,逐渐传递到眼眶。
晶莹的泪珠随风而去。
半路上,有家仆发现她,错愕地就要行礼,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少女就像一阵风那般掠走了。
紧随其后的,是其身边伺候的婢女和嬷嬷。
家仆们摸不着头脑,却在发现天上的蝴蝶风筝之时瞪大双眼,互相拍着对方的手臂,“快看!”
身边猎猎作响的风声,身后的呼唤声,孟听枫尽数充耳不闻,直到跑到侧门,“啪”地将门闸放下,又跑了出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一颗心跳得这么快,她只知道,自己此刻迫切地想见到那个人。
那个即使受了伤,也要趴在孟府院墙,放风筝送礼的大傻瓜。
孟听枫唇边的笑意越扩越大,脚步缓缓停下。
院墙之上的人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听枫……?”浦弘顿了顿,“孟二小姐?”
他手中还握着缠满细韧丝线的滚线轴,望了眼天上的风筝,又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孟听枫,有些不知所措。
孟听枫小喘着走近,站在院墙底下抬头看他,笑道:“你先下来。”
浦弘怔愣之下,回过神来,他已握着滚线轴站在了孟听枫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喉结微微滚动:“你……”怎么出来了。
孟听枫却倏然伸出手,向他讨要,“我也想放风筝。”
夜深人静,微弱的灯火照映下,衬得少女一双眼睛犹如天上的弯月。
浦弘默不作声地将滚线轴递了出去。
一拿到滚线轴,孟听枫的眼睛骤然间变得比方才还亮。
她笑着拽了拽丝线,飞扬在空中的风筝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
身后赶来的曲梦、词婉、逐月嬷嬷三人,皆停下了脚步。
逐月嬷嬷会心一笑,低声道:“我老婆子年岁已高,是时候该休息了。你们守在不远处,保护小姐的安全。”
随后便转身慢悠悠回去了。
曲梦和词婉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痴痴望着自家小姐的浦将军,无奈地双手一摊,此处当真还需要她们守护小姐的安危吗?
只怕是歹徒都不敢贸然现身吧。
即使如此想着,二人还是将身影隐入夜色之中,躲在一侧默默守护。
“哈——秋!”孟听枫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浦弘这才将视线从少女莹润的脸蛋转移到她单薄的衣物上。只着一件单衣的少女身形窈窕曼妙,曲线优美惑人,如今正随着孟听枫的一举一动而牵动着衣物,时不时轻颤。
他立时红着脸收回目光。
侧过头去,将身上外袍脱下,转而轻柔地披在孟听枫的肩上。
察觉到肩背处传来的暖意,孟听枫回身去看,一只手攥紧了外袍,羞赧一笑。
又将滚线轴递还给浦弘,孟听枫将外袍穿好,歪头一笑:“多谢浦将军。”
眼中盈满的欢喜亮如白昼。
浦弘虽十分乐意见到她如此欢喜,但还是忍不住蹙眉道:“夜色深凉,你怎的就穿了一件单薄衣物?若是着凉了,又得休养好一段时间。
“若是这期间未能好生看顾照料,又……”
起初,孟听枫仰头看他,听得十分认真,可听到后面,又不禁生出了几分无奈。
只一个劲儿地盯着浦弘俊朗的面容看,安慰自己,不要去听他的说教,至少只要看着这张脸,她就能感到赏心悦目。
但无奈,浦弘一旦开始说教,好似就停不下来似的,一直絮絮叨叨。
方才宁静美好的气氛都被这些话语打断了。
孟听枫不由得轻蹙眉头。
下一瞬,她轻轻踮起脚尖,温柔拽过浦弘的衣襟,将柔软的一吻印在他的脸侧。
所有的唠叨不休,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
变成少年将军的满面通红。
浦弘愣愣地抚上脸侧,那柔软的触感恍若还在其上。
面上热度未减,浦弘僵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缓缓退开。
孟听枫熟稔地拿过他手中的滚线轴,自顾自地边走边牵引风筝,嘴中嘟囔道:“你又不是我爹,为何要一直对我说教?”
浦弘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惹了她不快,连忙道歉。
二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放风筝,又绕着院墙走回了院门。
孟听枫突然停下脚步,“我也想上墙头放风筝。”
言罢,她眨巴着水润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浦弘。
浦弘喉间一紧,只好道:“那你可要抓紧我。”
随后挽上面前人不盈一握的腰肢,脚尖一点,便待着孟听枫坐到了院墙之上。
望着天上的蝴蝶风筝,孟听枫好奇地问道:“你在风筝底下系了什么东西?为何能散发莹亮?”
“是我捉的宵烛。”浦弘声音温柔如水,“我本想将风筝像上一次那般送进你的院子里,待笼着的罩子揭下,你的院中便会飞满宵烛。”
言罢,又道:“只是我甫一放起风筝,你便跑了出来。”
孟听枫能想象得到,若是如他所说,风筝落入院中之后,宵烛四处纷飞,点点莹亮在花丛之间的美好。
但此刻,对她而言,亦是独特的美好。
至少在今夜,她窥见了少年真心的一角。
孟听枫专注地望着他,轻声道:“浦弘,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