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枫的话说得云里雾里,过于隐晦,哪怕杨雪怡听出她的意思,也猜不出孟听枫背地里的势力有多大,竟能将手伸到蕙染公主的别院来。
但只有跟在身边最亲近的词婉曲梦二人知道,孟听枫这些天的不易。
要在不暴露身份情况下与莺怜联系,孟听枫可谓费尽心思。
将加密的信件放入出府买菜的仆人篮子中,又或是借着某人的手不知不觉地递出去,几乎整日都忙于写信传信。
只不过浦弘院子里的人则都认为,这几日是孟听枫所采取的政策便是按兵不动,毫无动作,却不知她早已暗中与莺怜联络,摸清了今日来往于公主府的人员名单。
最后,救下了那名向蕙染公主请求绕过自家幼妹的暗卫及其家人。那名暗卫知恩图报,亦不忍看见其他暗卫兄弟受此折磨,便将他们的家人情况一一告知。
莺怜转述给她之后,孟听枫当机立断作出决定,先是声东击西,故意向公主府的暗卫们传递假信息,将人骗过去之后,再让他们亲自与被看管关押多年的家人团聚。
暗卫们武力高强,唯独最恨自己无法保护家人,当初羡慕公主府的光鲜亮丽,便为蕙染公主效力,却不想蕙染公主看似高贵不可攀,私底下做的脏事不比那些朝政官员的少。
他们为其效力了这么多年,每每想要反抗,都需要顾及家人性命,这才一直隐忍。
直到见到自己家人恢复自由的那一刻,暗卫们下定决心要助孟听枫一臂之力,便联名写了一封密信,交到时璟手里。
那封密信之上不仅细细书写了蕙染公主多年以来的所作所为,交付他们暗地里所做的亏心事,以及此次北苑失火、使节惨死的真相,更附上了一份证人名单。
那些人,便是蕙染公主还未来得及找机会处理掉的北苑仆役们。
他们最为清楚,当日的火灾,是因地下密道起火,再加上人为的引燃,这才爆发出如此剧烈的火焰。
如此一来,蕙染公主的所有恶行都将在今夜之后现于世,而所有违背良心的暗卫们,也都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应该承担的代价。
杨雪怡虽未明白孟听枫的手段,却知道对方定是做了很多不亚于自己的努力,才能够将这院子中的暗卫们劝服。
她以为的成功,实则不过是孟听枫的主动送上门罢了。
暗卫们假意被她说服,按她的要求看管孟听枫,实则他们早已与孟听枫通同一气。
说不定在她与蕙染公主僵持不下之时,孟听枫早就被放了出来,自由自在地走在这别院之中,作壁上观。
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难怪,她昨日就觉得孟听枫不该只身前来……
杨雪怡苦笑一声,道:“我绝不该败给你。”
“你还没看清吗?”孟听枫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语,“你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你咎由自取。”
若是她说些旁的,杨雪怡都绝不会动怒,可偏偏是这“咎由自取”四个字,刺痛了她的耳朵。
当即就红了眼,怒声道:“我咎由自取?
“你觉得我不该争,不该抢。可我若是不争不抢,待到他日,孟府之内可还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届时,所有人都会捧着你这位出身名正言顺的嫡女,而我只是被抛弃的一枚弃子罢了!
“我不甘心!凭什么?!若是你没回来,这些事情本不会发生,我才是孟府中,唯一的大小姐!”
她歇斯底里时情绪激动,身子跟着动作,颈间架着的利刃未动一寸,任由杨雪怡动作之时微微割开皮肤。
冰凉划过,些微的刺痛感短暂唤醒了杨雪怡的理智,她的命,暂时还握在孟听枫手里。
可她到底是不甘心……她败了吗?
不,不,一定还有机会。
杨雪怡站直身子,闭上双眼,拼命地在脑中搜刮着此刻能帮上自己的人。
只可惜,无论是程才还是蕙染公主,都在与她合作之后失败了。
接下来,孟听枫说的最后一句,真正击破了她心底那道最脆弱的防线。
“或许今夜之后,上京的所有权贵,都会知道你的真实面目,知道你所做过的,肮脏的一切。”孟听枫冷笑道,“但这还不够。”
杨雪怡骤然抬起头来,双目中泛了血丝,声嘶力竭道:“你想做什么?!”
“你幼年利用母亲,鼓动她找山匪半路截道,迫使我与娘亲分离,致使娘亲郁郁寡欢。”孟听枫回身,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随后,你察觉你的母亲并无争抢之心,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而非在名声耀眼的门第之中沉浮半生。
“所以,你便弑母求道,以此让孟澜心软,最后将你带回府中,却又恰巧被我娘亲撞见,致使她产下嫡子之后失了求生之欲,撒手人寰。
“我要的,便是将这些事昭告天下,你杨雪怡从出生起,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心狠手辣,歹毒奸恶的私生女!”
字字句句,都是杨雪怡多年来隐藏得极好的隐秘。
脖颈处的利剑微微一动。
她甚至不敢扭头去看浦弘此刻的神情,会是厌恶吗?还是憎恨?
可这毕竟是幼时相逢,救过她的少年,她心动了这么多年,此时亦最在乎他听到这些话时的反应。
于是杨雪怡小心且缓慢地转过头去,本以为会对上浦弘嫌恶的目光,却不想,浦弘根本就没看她一眼。
他那双清朗如润玉的眼睛,此刻正放在孟听枫身上,眼里充满了怜惜。
他在可怜孟听枫。
而不是在意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杨雪怡心如死灰,原来到最后,她的心上人,还是不曾对她有过一瞬的动容。
“你没有证据,没用的,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她低着头喃喃自语。
孟听枫扬唇一笑,带着几分大仇将报的快意,“那一日,你将乔氏逼上绝路,却从未想过,鱼死网破之时,她会将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