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机锋
小莉端上来一盘热气腾腾的八宝鸭放在餐桌上，色泽油亮呈葫芦状的八宝鸭由一圈翠绿的青菜围绕，浓油赤酱的汤汁中点缀着几粒豌豆和虾仁，看起来十分诱人。
作为主人家的纪徐清当先起身拿过餐刀切开了鸭子，方便接下来其他人用餐勺取用里面混着火腿、干贝、冬菇、栗子、笋丁等食材的糯米饭。
早就听说这是拾姐的拿手菜，平常对这种硬核碳水不怎么感冒的纪盛蓝在八宝鸭转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是忍不住舀了两勺在碗里，尝过一口后连连点头：“有我们以前过年家里吃的八宝鸭的味道。”
随即又开玩笑：“徐清，小珎，我得让我们家里的阿姨来拾姐这里好好学习学习，不介意吧？”
纪驰麟刚咽下嘴里的饭，闻言不由调笑道：“妈。你也不用这么夸张。”
正式用餐的时候，作为新年特饮的餐前酒已经被撤下，餐桌上的酒杯里以红酒居多。
孙君枫仿佛是吃了什么太重口的东西，此时发出轻轻一声咳，拿过手边的红酒抿了一口。
饭吃到现在，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稍微表现出了一点存在感。
今晚同样没什么存在感的，还有纪玉麟，不仅没怎么主动参与话题，到了餐桌上更像是饿了几百年，只顾着吃饭。当然她的教养在那里，再怎么埋头吃饭，姿态也是优雅从容的。
过于安静的她显得反常，连纪徐清也看出来了，于是开口关心道：“玉麟这小半年在中义适应的怎么样？”
纪玉麟现在也像林珎一样把一头长发烫卷，然后高扎马尾，加上她新调整的妆容特地在眼尾加上了弧度微微上翘的眼线，整个人看起来既有干练也有妩媚。
除夕夜的这天，她穿了一身款式和林珎穿在年会上差不多的裙子，只不过她的裙子是暖黄色，她的马尾辫也不是林珎那天特地找发型屋做的编发造型，然而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差异，不熟悉的人乍一看，会说她身上有和林珎一样的神韵。
见面没多久王琳如就用玩笑的语气说了这点，但被纪玉麟当场驳了回去，说不要把两个人随便混为一谈。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纪玉麟就没再怎么开口。
听到纪徐清关心自己，纪玉麟郁闷渐消，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这一笑，微微上扬的眼线把一双杏眼笑成了桃花眼，“二表哥，我想回纪氏做事，我想跟着你学。”
类似的话她隔了小半年再一次提及，话题又涉及到集团，如何平衡亲人和集团事务的点让纪徐清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提议。
沉吟片刻后，他说道：“这样吧，年后程为会过去宏钲做财务经理，他是从我进集团就跟在身边的人，熟悉公司的业务，做事也有分寸，他去宏钲的职位虽然是财务经理，但一切还是要从头开始，你大学学的金融，跟着他一起，学到的会比在我身边要多。玉麟，你要是不介意做程为的助理，我让Summer安排你年后入职宏钲。”
一段婉拒的话既没拂了姑姑一家的面子，又说得有理有据，并且最后还把主动权拿回了自己手里。
这样的心思......许英凤看一眼纪徐清，再次感叹自己此刻正在外潇洒的儿子确实是跟人没得斗。
她这个时候犯不着跟纪徐清唱反调，相反，她还要卖个人情给他，于是笑眯眯地帮着劝：“是呀，等玉麟你在宏钲历练几年，到时候恐怕就看不上徐清助理这个位置。”
纪玉麟笑了笑，看向林珎：“二表嫂，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选？坚持去纪氏还是去宏钲？”
刚抿了一口香槟的林珎放下酒杯，微笑道：“就业指导这方面我不太专业，但去纪氏你用坚持两个字，我相信你心里其实有答案。”
纪玉麟挑了挑眉，“二表嫂，你是在鼓励我和二表哥唱反调吗？”
林珎：“如果你也认为徐清给你的意见是更好的选择，那怎么会算是唱反调？你觉得徐清的意见是你更好的选择吗？”
被反将一军的纪玉麟意外地沉默了下来。
并不是她不懂反驳，而是反驳意味着自己还是想去纪氏总部，在纪徐清已经明确拒绝的前提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勇气坚持一定要去纪氏的选择？
换句话说，自己有没有这个勇气，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站在集团负责人的对立面？
她不由陷入了沉思。
纪盛蓝也是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当纪徐清的助理，平日里也没见得女儿对进入集团做事有那么大的兴趣，或许是初中就送出国念书的关系，她这个女儿跟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怎么亲近，要进集团这种事，家里跟她说一声就行，没必要特地问纪徐清嘛。
她正要开口说一句，余光瞥到丈夫再一次慢悠悠地举起了红酒杯，心里忽地就生出了一种让她抗拒的心有灵犀。
她看到女儿已经偃旗息鼓沉默了下来，便顺势说起了别的话题：“对了，徐清，听说上个星期小珎去找你的时候和省卫生厅的李昱明闹了点矛盾，是怎么回事？”
满满一勺糯米饭被纪徐清放进林珎的碗里，听了这话后，一丝薄怒闪过他原本有着柔情的俊脸，然而说出口的话语气还是淡淡的：“看来是有人找姑姑你来说情了。”
“啊...哈～”纪盛蓝尴尬地笑笑，她也只是听人复述有这么一回事，不知道其中真实情况如何，看纪徐清的样子，事情怕是不简单，只是...她瞥了眼镇定自若的丈夫，犹豫一瞬后坦诚道：“徐清，我是想着这中间要是有误会，也好给李昱明一个机会让他给小珎赔礼道歉。”
纪徐清凉凉一笑，平静说道：“道歉，没有这个必要，珎珎和我都不接受。至于那天发生了什么，找姑姑你说情的人估计是没说实话，姑姑你感有兴趣的话，可以让市公安的秦局告诉你情况。”
不是说是在洗手间不小心碰掉了林珎的衣服造成了误会么？怎么还闹到了警察局？
满心疑惑的纪盛蓝下意识地看向丈夫寻求答案，得到的是熟悉的一丝浅笑。五十四年的岁月雕刻，在那一张脸温文俊逸的脸上留下几条细纹，始终不减让她沉醉其中的魔力，让她甘心情愿臣服之余，总有不足以配的焦虑。
果然她再一次让他失望了，那一抹笑是宽容的谅解，却让纪盛蓝更加惭愧，她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明知道纪徐清已经摆出没得商量的态度，她还想着继续斡旋好有一个能让丈夫满意的结果。
“徐清——”
“妈。”
纪驰麟颇有些不耐烦地制止了母亲，“徐清话说得很清楚了，这事要是能私了，他何必搞到警察局。谁来求的情啊？这人脑筋搞不灵清。”
谁来求的情是肯定不能说，所以纪盛蓝只能尴尬笑笑，把话题揭了过去：“好啦好啦，是妈扫兴，不提这事了。”
一碗盛到七分满的花胶鸡汤被孙君枫端到纪盛蓝面前，他安慰似的朝妻子笑笑，看上去他是贴心地给出了一个台阶，让餐桌气氛变僵的妻子能借着喝汤的机会彻底终结令人不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