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踏入中军帐时,朱元璋正在用绞刑绳束发。吴王转身的刹那,帐内烛火齐灭。月光透过帐布缝隙渗进来,在地面织出蛛网般的血纹。
\"文忠啊。\"朱元璋的声音带着黏腻水响,\"可知孤为何赐你'忠'字?\"他撩起袍袖,小臂上密密麻麻嵌着铜钱,每个方孔都缀着颗眼球。帐内突然响起绞盘转动声,李文忠的锁子甲缝隙里钻出血珊瑚枝,刺破的皮肤下露出青灰龙鳞。
案头烛台突然爆燃。火焰中升起面青铜镜,镜框缠着十三根绞丝。李文忠在镜中看见的不是自己,而是条盘踞应天的骸骨巨龙——龙颈处钉着三百六十五枚骨钉,每根钉子上都刻着阵亡将士的生辰。
\"陈友谅的绞龙局,本就是孤的嫁衣。\"朱元璋用指甲挑开胸口皮肤,露出血珊瑚组成的肋骨。他取下一根肋骨插进铜镜,镜面顿时浮现鄱阳湖底的场景:十二根青铜柱缠绕着明军战旗,每面旗都裹着蜕皮的尸体。
李文忠后颈星图开始灼烧。他撕开衣襟,发现心口龙鳞已蔓延成甲,鳞片下血管突突跳动,分明是应天城的街巷脉络。当朱元璋的肋骨完全没入铜镜时,镜中巨龙突然睁眼——那是陈友谅的头颅,眼眶里塞着两枚虎符。
帐外传来号角声。李文忠拔刀瞬间,刀刃锈蚀成珊瑚粉末。朱元璋的笑声震得铜镜嗡嗡作响:\"你的刀是龙牙磨的,龙怎么会咬自己呢?\"话音未落,李文忠的右手突然扭曲成龙爪,指甲缝里渗出铜钱状血珠。
\"时辰正好。\"朱元璋抬手撕下脸皮,露出下面的青铜镜面。镜中映出荒村槐树,树根缠着具正在蜕皮的尸体——正是李文忠自己。直到此刻他才惊觉,那日血月熄灭时,自己就再未见过完整的身影。
铜镜突然射出绞丝,将李文忠缠成蚕蛹。丝线勒进龙鳞的缝隙,渗出金玉色的血。朱元璋用镜面贴着他的额头,冰冷触感直透颅骨:\"看看真正的龙脉。\"
剧痛中,李文忠看见了应天地宫。三百六十五口青铜棺排列成北斗状,棺中躺着褪去人皮的大将。常遇春的骨架与矿脉融合,徐达的脏腑化作暗河,而属于他的那口棺椁空空如也,棺底铺满刻着\"忠\"字的铜钱。
\"你该归位了。\"朱元璋的镜面脸浮现裂纹。帐外突然涌入血雾,雾中站着蜕皮的士兵,他们胸腔里开满铜钱花,根系扎进地脉。李文忠的龙爪不受控制地抓向心口,鳞片剥落处露出青铜棺椁的纹路。
濒死之际,李文忠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未料到的事。他用舌尖顶出藏在臼齿里的铜镜碎片——那是荒村地窖镜匣的残片,映着朱元璋蜕皮前的容貌。当碎片反射月光照向帐顶时,横梁上显出一道深深刻痕:至正二十三年八月初四,李文忠卒。
\"原来...早已...\"他咳出珊瑚状的碎牙。被月光照亮的军帐突然褪色,露出骇人真相:这里根本不是中军大帐,而是槐树洞窟的幻象。朱元璋的身影开始融化,露出里面陈友谅的腐尸——这具尸身心口插着半枚虎符,符上沾着李文忠的掌纹血。
铜镜轰然炸裂。李文忠从幻境跌落,重重摔在真正的应天城头。晨光中,他看到自己守城七日留下的刀痕,每道痕迹里都嵌着铜钱蛊虫。更可怕的是守军们的眼睛——所有人的瞳孔都变成了竖瞳,眼角爬满细密龙鳞。
宫门缓缓开启。九声丧钟震落檐角铜钱,应天百姓突然齐刷刷仰头望天。李文忠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晴空之上高悬着十三面铜镜,镜中朱元璋正在龙椅上蜕皮。当最后一片人皮剥离时,露出的龙首赫然生着陈友谅的面容。
心口龙鳞突然暴长。李文忠听见自己骨骼碎裂重组的声音,脊椎刺破皮肤化作龙尾。在完全龙化的前一刻,他用尾尖蘸血在城墙写下\"忠\"字。最后一笔落下时,字迹突然渗入砖石,顺着地脉直奔鄱阳湖底。
千里之外的荒村遗址,槐树残根突然暴长。血色珊瑚吞没整个西岸时,正在巡视战场的朱元璋突然踉跄跪地。吴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龙化,而远在应天的铜镜阵中,李文忠的龙影正从镜面缓缓游出——每一片逆鳞都映着至正二十三年的血色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