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中的弓矢渐渐停止,可能是带的不多,存货用完了,也可能是不想误伤友军。
“杀!”
校尉大吼一声,不用他说,兄弟们的主观能动性已经爆棚了。
极短的时间内,秦军就水银泻地般布满了整个河谷,到处都是砍瓜切菜的屠杀,成建制对不成建制,这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田猛领人奔出了河谷,还不停下,又往外奔了几百米后才想起来收拢部伍,“把本将军的旗竖起来,集合,向我集合!”
他大声呼喝着,效果寥寥无几,在秦人彻底控制河谷时,他才收拢了两千余兵马。
“轰隆隆。”大地在震颤。
田猛不敢置信的转头望去,三千骑兵在看到狼烟之后,便从隐藏地点离开,绕了个圈子来追击他,没想到田猛他压根儿没走。
骑兵接近后没有停留,他们分成两股,绕着田猛的军队冲过,“咻咻咻!”
他们依靠着更好的装备,向着惊魂未定的田猛部肆无忌惮地抛射箭雨,造成了大量伤亡,并阻止更多的士兵向他靠拢。
“大兄,上将军,跑吧!”在发小的恳求下,上将军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压垮,什么宏图伟业,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走!”
“不能走啊将军!”幕僚哭喊道。
“起开!都他妈怪你!”田猛推开他,自己骑上一匹马,又拽上两匹,带着愿意跟他一起离开的亲信,向东北而去。
看到数十匹马离阵,统领骑兵的都尉笑了笑,“瘸子!你带本部人马去追!那个穿红袍的应该就是逆贼里的大鱼。”
“诺!谢都尉照顾。”壮汉领着五百人调头离去。
剩余的人在附近下马,集合成阵列后,向竖着将旗的两千步兵而去,在田猛逃命后,这个布阵就开始了迅速地崩毁,直到此时,只剩下没搞清楚状况的1000余人松松散散地站着。
幕僚也跑了,拽了三匹马,带了几个亲信,奔向远方,嘴里喃喃道:“大势去矣,大势去矣。”
秋风并不寒冷,但却如刀割一般拂过他的面庞,中年男人痛哭流涕,他复仇无望了。
“放!”
“嗡!”
“咻咻咻!”
“杀!”射完一轮箭后,都尉带人直接冲进残阵中,迅速击溃这个目前战场上还存在的最大顽固势力。
都尉一刀砍断降旗,啐了一口唾沫,“狗日的东西。”
他重新集合部队,开始追杀逃出河谷的叛军,包括那些散在路上被急行军丢下的步卒,可谓是收获满满。
孟凡站在敖仓城头上,感觉大局已定,下令城外列好阵列的五千士兵去收尾,把河谷处理干净。
并且特别派了一支队伍去攻打关城,那座关城并不大,最多能有个几百人驻守,横在河谷出口处。
“都尉,咱们也降了吧。”负责守关的都尉手下有着六百兵马,对这个小关城来说,兵力可谓充裕。
“你去看看有多少粮食。”他居然还不死心,简直逆天。
劝他的亲信跺了跺脚,带着怨气前去查探。
“不不,不对!都尉!咱们得赶紧撤!”亲信恐惧的大喊道。
“什么?!”都尉转头问道。
“咻咻咻!”在混乱的战场上,一支百余人的部队接近了关城,三五十人负责防守,剩下的人则弯弓搭箭,向城内抛射箭雨。
都是火箭。
“轰隆!”火势腾飞,烈焰喷灼。
“粮草底下撒着……”那人话还没说完,便惨叫着被火焰吞噬,火焰越烧越大,那股光亮感在傍晚的映衬下红透了半边天。
河谷,正在交战的双方甚至因此都停了下来,他们看着红彤彤的烈焰关城,好多人都咽了口唾沫,有的人趁机投降,把东西一扔,往那儿一跪。“我不打了。”
没过多久,整个战场便打扫完毕,由于地形限制,后期鏖战中的秦军没有凸显出完整的优势,这扩大了伤亡。
秦军总共伤亡3200人,斩获人,俘虏不到7000人,余者逃窜。
田猛没有追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一个人带的马太多了。
孟凡背着双手,愈发成熟冷漠的眼神俯视着战场,“给陛下和荥阳汇报这里的消息。”
“诺。”
距离敖仓30多里地的泰山王接到了战报,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陆伯三将背上的皮貂脱下,现在没冷到这种程度,但他穷怕了,他道:“秦军在三川有十万大军不成?”
底下刚刚询问过溃兵的将领说道:“末将问了很多人,他们大部分人撒了谎,最后我问出的答案是,他们只见到了不到2万人,算上敖仓、荥阳内可能有的守军,三川地区至多三四万人。”
男人愣了愣,“都是爹生妈养的,都是两个胳膊一个脑袋,怎么同样的兵力他就打不过人家?!废物!就不该让老七去当这个上将军!当初谁劝的我?!”
陆伯三生了一通气后,略带紧张地问道:“秦军有追过来吗?”
“未有,之后没有见到,溃兵说他们在收拾战场,但那是一天前的消息了。”将领回复。
男人松了口气,故作威严道:“孤王知道了,下去吧。”
“诺。”
在将领离去后,他对左右心腹问道,“老七一战尽没三万兵马,这可如何是好?”
“大王,你应该深沟高垒,暂且避战,同时收聚溃兵,整顿部伍,以待来日。咱们手里还有四万大军,不必过多忧虑,目前来讲,进退皆自如。”
泰山王点点头,心中稍宽。
“臣意也是如此,大王唯一要考虑的是继续坚守卷县,还是去往有水道之地?”
“何解?”他问道。
“坚守卷县,有坚城戍守自然更感安稳,军中粮草暂时也不缺,但进退稍微有些麻烦。”
“而去往河流之处扎营,不管是来路还是北边的大河,一旦事有不谐,都方便撤离,坏处则是军心没有在这里凝聚,也没有足够好的工事阻挡敌军进攻。”
听着左右的分析,泰山王做出了从心的选择。“走,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待的时间长了指不定会被包,北边儿不是有秦军在打赵国吗?那肯定不能去大河那里。”
“南下,靠着河流扎营,收拢溃兵也容易一些,万一不行,顺着济水撤。”泰山王做出了决定,左右及帐中诸人皆应道。
“诺!”
在他们商量对策的时候,安置溃兵的营地里已经开始酝酿新的风暴。
陈平部下有数十位猎戎兵成功混入了溃军营区,并且四处散播“田猛已降”、“田猛得封万户”的木牍,虽然这个时代的识字率较低,但已经有人受到影响了。
而且,这些只是作为某种证据而存在,陈平利用义军多方言特性,让出身三晋的猎戎兵散布「田将军投秦封万户」的消息,出身齐地的士卒则听闻「泰山王大怒,要清算齐人」。
当消息传到泰山王耳朵里时,情况已经完全不可控制,甚至越传越离谱,出现了“泰山王克扣齐地战利品,背祖忘宗”之类的话。
陆伯三又急又怒,三令五申之后却迎来了更大的反弹。
当天夜里,数百名士兵翻墙而逃,陆伯三依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派人去追,并将追回的数十名士兵斩首示众,警示众人。
可这却像最后的证实一样,成了发令枪,当天晚上就有了数千名士兵逃跑,陆伯三骂骂咧咧地从大帐内爬起来,带着亲兵想要去镇压。
“咻咻!”
“笃。”亲兵一个闪身用木盾挡住了冷箭,但这已经把陆伯三吓够呛了,他赶紧跑回主阵,又叫来各大将领,想要严厉镇压。
在左右亲随和幕僚的劝说下,才作罢。
翌日,他将自己积蓄的各类铜钱、布帛散给将士们,并杀牛宰羊以作犒劳,才勉强控制住这股风气。
可是经过这场戏剧之后,士气又有所下降,而且因为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绊住手脚,极大的减慢了他们的行动速度。
大军时至今日依然停留在卷县,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谓是迁延日久。
在他们准备好想南下时,斥候已经带来了新的消息,敖仓秦军渡过河水已经逼近卷线十里处。
泰山王震惊,想来却又理所当然,这么多天过去了,人家不行动才奇怪。
因此,他不得不命令士兵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安营扎寨于此地固守,这种朝令夕改的风格更是加大了士卒怨气。
当孟凡统领酒足饭饱、士气高昂的两万秦军到城下时,面对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你怎么看。”他对族弟孟冬问道。
“城内看不清楚,城北的这个大营布置有问题,太过于密集了。”族弟道。
“那是为了监督溃军,他们不得不搞得密集一点,毕竟前几天溃兵们差点哗变,根据内部间客的消息,因为卷城较小,所以部队分为两部,兵马驻于城内,剩下的两三万兵马则驻扎在城外。也就是那个大营。”
孟凡给族弟解释道,有意培养他。
孟冬点点头,“人还是不少,咱们吃下有难度吧。”
“很难的,就算赢,伤亡也会很高。”孟凡没有再多说,剩下的就是军事机密了。
双方就这样开始进行对峙,陆伯三的四万七千余人马对峙两万余秦军,秦军来到后,当夜便安营扎寨,并出动大批人手向这里运粮。
在陆伯三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有点晚了,“他是在拖咱们,把他的粮食打掉!”
陆伯三被上将军一战即没的战绩给吓蒙了,此时才迟缓地意识到自己才是掌握战争主动权的那一个。
他派出数千步兵驱赶运粮车队,效果还是不错的,但很快,孟凡又改为夜晚运粮,这里距离敖仓只有20里路,粮道几乎不存在被断绝的可能。
陆伯三心急如焚,遂鼓起勇气,开始主动向秦军发布挑战书,但派出去的使者,无一不被削掉首级,悬于辕门之上,到最后说什么都没人去了。
面对秦军诡道至极的打法,陆伯三麻了,撵又撵不走,打又不打,商量也不商量,还不让自己走。
到了此时,他的心态还比较安稳,因为他认为秦军是在逼他粮尽之后做出跳脚的举动,就像当年秦将王翦进攻楚国一样,这个故事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幕僚将详细的情况讲给了他听。
虽然他确实暂时没有找到什么解法,但也没有过度慌张,实在不行,后面自己强攻对方大营就好了嘛。
直到这一天,去北边取水东边砍柴的士兵同时传来消息:有大批量的秦军在靠近。
泰山王悚然而惊,这是包围!
他立刻整顿部伍,准备当天突围,可随即便又听到了一直对峙不动的秦军突然进攻城北大营的消息。
“咚咚咚咚!”
他们擂响战鼓,数千名士兵对准大营的一角,发起了猛烈进攻。
还有数千人,不知道是作为预备兵马存在,还是作为接应人存在,他们停驻在进攻队伍的不远处,严阵以待。
泰山王怒极猛拍城墙:“安敢辱我?!立刻调拨5000兵马,快去!孤王要去亲自解围!”
众人无法劝说,只得照办,泰山王领着精锐兵马出城,转瞬间便听到了鸣金的当当声,秦军撤了!
他更加愤怒,将怒气撒到了那严阵以待的五千兵马身上,“冲!杀一个秦军赏五百文钱!杀!”
他领着队伍前行,并打起了泰山王的旗帜,大营看到是泰山王亲自出马,不等营内喧嚣平下,也立刻打开营门,派出兵马助阵。
秦军败下阵来,被斩首数百级后,余者溃回大营。
泰山王万岁的呼声接天连地,他可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郁气,但当他回到城中时,却立刻明白了秦军的用意。
对面不让他就这么安然撤退,他只要敢走,秦军就敢追。
在他多次侧面试探之下,居然没有一个将领主动讲自己留下拒敌,面对人均鸵鸟的部下,陆伯三只感觉自己一身才华无从施展。
“废物!一群废物!”
他拿剑砍着案桌,嘴里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哪一个不是乃公提拔出来的?没有我,你们是个什么东西?!”
帐外,还没有走远的将领们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怕,他就是骂给他们听的。
众人面色羞愧的离开,这羞愧的背后是集体的不满。
在泰山王想要强行命令一人留下时,却已然错过了最佳时机。
四面八方都有秦军,除非他想要单骑走免,只要是大股部队,行走哪个方向都来不及了。
无奈,他们只得抓紧时间多砍伐一些树木,搜集一些粮草,准备坚守。
同时,向其他各地散去求援的信件,泰山王还不忘骂道,“乃公就不该来!”
章邯命令屈於菟镇守陈县之后,便亲率十二万大军北上,又兵分两路,同时从陆路东部和大河北部进行合围。
汇合威卫军府的兵马,大军接近了15万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