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即墨城郊的沙地烤得发烫,齐军战车掀起的烟尘像条黄龙盘踞在天际。三十多头公牛鼻孔喷着白气,牛尾绑着的火把噼啪作响,烧焦的鬃毛味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
\"放!\"齐国都尉挥动令旗的瞬间,牛角上的铜铃叮当乱响。火牛群踏着滚烫的沙砾发起冲锋,牛蹄扬起的烟尘里裹着火星,远远望去如同地底钻出的火焰妖魔。
农家弟子陈五娘反手扯开腰间鹿皮囊,麦色手腕上的银镯撞得叮咚作响。她抓起把铁蒺藜掂了掂,转头对正在刨坑的汉子们喊:\"二愣子,把你裤腰带再勒紧点!等会牛群过来,当心裤裆里那话儿被铁刺扎成筛子!\"
\"五娘就爱操心这个!\"满脸络腮胡的王铁柱抡着铁锹大笑,汗珠顺着古铜色胸膛滚落,\"倒是你束胸布松了,别让齐狗瞧见咱们农家的好风光!\"
哄笑声中,二十几个赤膊汉子将成筐铁蒺藜倾倒在陷马坑前。这些用韩弩废甲熔铸的暗器在烈日下泛着蓝光,三棱倒刺上的血槽还沾着前日战斗留下的黑褐色血痂。陈五娘俯身抓起把沙土扬向空中,看着风势眯起杏眼:\"东边三丈再加两筐,齐狗借的是东南风。\"
她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震颤。最前头的火牛已冲至百步之内,牛眼被烟火熏得通红,犄角上绑着的尖刀寒光凛凛。农家弟子们齐声呼喝,十几张浸过桐油的渔网凌空展开,网上缀满的铜铃在风中发出刺耳锐响。
\"哞——\"领头的公牛猛然人立而起。畜生到底是畜生,见着漫天飞舞的铜铃竟吓得原地打转。后头收不住脚的火牛接二连三撞上来,牛角上的尖刀误伤同类,血腥味刺激得畜群愈发癫狂。
陈五娘趁机跃上土坡,束胸布下饱满的曲线随着动作起伏。她将铁蒺藜天女散花般撒出,倒刺精准地卡进牛蹄缝隙。\"中!\"随着她清亮的喝声,第一头公牛轰然跪倒,铁蒺藜上的血槽瞬间涌出汩汩鲜血,在沙地上洇出朵朵红梅。
\"五娘好手法!\"二愣子吹了声口哨,突然脸色骤变:\"当心右翼!\"
三辆齐国战车冲破烟尘,青铜车辕在烈日下泛着寒光。驾车的武士突然扯动缰绳,四匹战马人立嘶鸣,车辕底部竟弹出寒光闪闪的犁刀!陈五娘瞳孔骤缩,一个鹞子翻身躲过横扫而来的利刃,发间木簪却被削去半截,乌黑长发如瀑散开。
\"狗娘养的!\"王铁柱抡起钉耙冲来,肌肉虬结的臂膀青筋暴起。金铁交鸣声中,他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却硬是架住了三把同时劈来的青铜剑:\"五娘快找破绽!\"
陈五娘滚到车底,忽然嗅到牛鞍皮革下隐隐透出的松烟墨香。她反手抽出插在小腿绑带的短刀,刀光如游鱼般划开牛皮。一卷燕国密信随着断裂的牛筋绳掉落,羊皮纸上\"昆仑玉矿\"四个篆字被阳光照得发亮。
\"铁柱哥!掩护我十息!\"她高喊着将密信塞进束胸,指尖触到汗湿的肌肤。远处传来破空声,三支羽箭呈品字形射来。陈五娘纤腰急拧,发丝擦着箭翎掠过,顺势甩出三枚铁蒺藜。正在拉弓的齐国箭手应声倒地,喉间插着的暗器尾端还在微微颤动。
王铁柱突然暴喝一声,钉耙横扫击碎车轴。战车轰然倾覆的刹那,陈五娘抄起半截车辕插进地面,借力弹出三丈开外。落地时她突然怔住——羊皮纸角落的星图标记,竟与那夜在赵清漪房中见过的九鼎拓片如出一辙。
\"发什么呆!\"二愣子拽着她滚进壕沟,三支重箭深深钉入方才站立的地面。这个总爱嬉笑的年轻人此刻满脸血污,左臂还插着半截断箭:\"五娘要是折在这儿,老子可没脸回去见大当家!\"
陈五娘咬住发带将长发重新束起,胸脯剧烈起伏着:\"你带弟兄们往西撤,我去取那辆主将战车!\"不等对方回答,她已翻身跃出壕沟。束胸布在疾奔中散开一角,麦色肌肤上蜿蜒的旧伤疤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齐国都尉的战车正在调头,车盖垂下的流苏缀满玉片。陈五娘足尖点地腾空而起,修长双腿绞住驾车武士的脖颈猛力一拧。尸体坠地的瞬间,她反手扯过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拦住那娘们!\"都尉惊慌失措地拔剑,却被陈五娘甩出的铁蒺藜钉穿手掌。她单脚踩住惨叫的都尉,俯身时衣襟微敞,汗珠顺着锁骨滑入深沟:\"说!燕国密信怎么会在火牛阵里?\"
都尉突然狞笑,嘴角溢出黑血。陈五娘暗道不好,急忙后撤——轰然巨响中,战车底板炸开毒烟,六具机关弩从车轴弹出,淬毒箭矢暴雨般射向四周!
\"五娘趴下!\"王铁柱怒吼着掷出钉耙,铁器相撞迸出火星。陈五娘趁机滚到车底,却见二愣子扑来用身体挡住三支毒箭。年轻人吐着血沫笑道:\"记得...把老子那份酒...浇坟头上...\"
\"混账!谁准你死的!\"陈五娘目眦欲裂,抄起毒弩对准溃逃的齐军连发。每支箭射出时,束胸布就绷紧一分,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当最后一支箭穿透都尉咽喉时,她突然跪倒在地——二愣子冰凉的手里,攥着半块沾血的麦芽糖。
夕阳将战场染成血色时,陈五娘独自坐在残破的战车上。她展开羊皮纸,指尖抚过星图标记。远处传来马蹄声,王铁柱拎着酒坛走来:\"大当家飞鸽传书,九鼎星图缺的那角...怕是应在这里了。\"
陈五娘仰头灌下一口烈酒,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襟:\"传令下去,三日后兵分两路。你带主力佯攻即墨,我亲自走一趟...\"她望着星图指向的西方,杏眼里燃起野火:\"昆仑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