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江述捏着诊断书的手指节泛白。喉癌晚期,四个字像尖刀刺进视网膜。他颤抖着摸向脖颈,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演唱会上三万人的欢呼余温,此刻却像被命运掐住了咽喉。
\"声带完全坏死,最多...三个月。\"医生的话在耳边炸开,江述踉跄着扶住墙壁。指尖触到口袋里的丝绒盒子,那是他准备在今晚庆功宴上向林昭求婚的戒指。窗外飘着细雪,他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林昭抱着吉他蹲在琴房窗外,睫毛上沾着雪粒冲他笑:\"阿述,我写了首新歌,你听听看呀。\"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江哥,昭姐在录音室等您试唱新专辑的主打歌。\"江述盯着对话框,突然发疯似的冲进洗手间。他拧开所有水龙头,在哗哗水声中尝试发声。喉间涌上的血腥气混着嘶哑的气音,连最简单的音阶都成了支离破碎的残响。
录音室里,林昭正对着乐谱涂改和弦。暖黄的顶灯在她发梢镀上金边,铅笔在五线谱上划出细碎的阴影。听到推门声,她仰起脸笑的眉眼弯弯:\"这首《星屑》的副歌部分,我特意留了你的即兴段......\"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江述苍白的脸色站起身,\"怎么了?嗓子又发炎了?\"
江述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扯下墙上的曲谱撕得粉碎。纸片雪花般落在林昭脚边,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相识二十年的男人:\"你明知道这是我为你写的告别曲......\"
\"我不需要怜悯!\"江述听见自己扭曲的声线,像生锈的琴弦刮擦着空气。林昭眼里的光倏然熄灭,她弯腰捡起碎片,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原来在你心里,我们的歌只是怜悯。\"
那枚戒指最终没能送出去。江述开始频繁地躲着林昭,却在每个深夜站在她公寓楼下。三楼窗户透出的暖光里,他能看见林昭伏案创作的剪影。有时她会突然捂住嘴咳嗽,单薄的肩膀在月光下抖得像风中落叶。
直到某天凌晨,江述在急诊室撞见昏倒的林昭。诊断书上\"先天性心脏病晚期\"的字样刺得他双目生疼,病床上的林昭还在昏迷中呢喃:\"副歌转调要降半音...阿述唱不了高音了......\"
主治医师翻着病历摇头:\"林小姐三个月前就拒绝手术,说是要完成什么重要的事。\"江述想起被自己撕碎的那叠曲谱,想起庆功宴那晚林昭眼下的青黑,想起她偷偷倒掉的咖啡杯底沉淀的药渣。
暴雪夜,江述跪在琴键上给昏迷的林昭弹唱《星屑》。变调的旋律混着血沫,他摸到林昭枕下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记载着所有秘密:\"2005.3.21,阿述说我的歌有星光落进音符的声音。2018.6.15,确诊那天我在录音室写了整夜歌,至少要让他拿到金唱片奖。2024.12.24,咳血弄脏了乐谱,幸好阿述没发现......\"
最后一页夹着褪色的照片,十五岁的他们挤在琴房的老钢琴前,林昭的指尖正偷偷勾住他的衣角。江述把脸埋进掌心,滚烫的泪砸在黑白琴键上。病床上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响,他疯狂按着呼叫铃,却看见林昭慢慢睁开眼睛。
\"阿述...\"她冰凉的手抚上他哽咽的喉咙,\"我偷偷录了你清唱的小样,放在工作室U盘里...\"惨白的唇弯成月牙,\"等春天来了,带我去看樱花吧?\"
林昭死在立春那天的凌晨。葬礼上播放着她生前最后的录音,江述沙哑的哼唱穿过簌簌落樱:\"你眼中有整片星河坠落,而我终于学会在无声处说爱你...\"骨灰盒里躺着那枚没送出的戒指,内侧刻着\"昭昭星月\"。
后来人们总在深夜的海边见到江述,他抱着吉他对着潮汐唱歌,沙哑的声线像砂纸磨过星空。浪花卷走他抛向大海的乐谱,泛黄的纸页上永远写着同一行字:\"致我的星光,致我迟到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