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师门在催，慕之余反倒一点都不焦虑了，虽然平时也只有一点点。
仔细一想，自己成日里熬夜研究传送阵，结果宗门那边的师父他们也着急忙慌地希望她赶紧回去。
师父希望让她赶在死线之前回去做交换生，在一年后带着资源回来，师兄则希望她赶紧把还没用完的材料还给他，让他至少能捞回来一点什么。
对此，慕之余突然就觉得她也不是那么迫切回去了。
“我突然觉得，享受一下松弛的生活也不错。”慕之余对迪卢克说，“宗门可没有这么平和的环境。”
迪卢克有点惊诧：“不平和？”
“啊……怎么说呢。”慕之余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决斗啊、修炼啊、争资源啊……像这些事情几乎是家常便饭。”
“我倒是不讨厌，甚至刚来到提瓦特的时候还有点难以适应这边过于轻松的生活，但是习惯之后认真比对，还是轻松一点好。”
人大抵都是这样吧，在紧迫的环境里面，总有一种不努力就要被狠狠抛下的感觉。
即便是自己不努力，所有人的努力都会使人被迫上进。资源的总数有限，众人竞争也不会让资源多一些。
但那样实在是有点累了。
此时日薄西山，提瓦特的夕阳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冷冰冰的灿金色，慕之余无意识地看着手上的芥子袋，也不知道是在透过这个想些什么。
而红发青年注视着她。
迪卢克眼神动了动，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要不要留下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在对方的师门已经找到了她时，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合时宜、不应该、不能够。
他不该在没有思虑的时候把所想的话脱口，慕之余也很早就说过她得回去的。
她和那个金色头发的旅行者不同，她只是因为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离开也只是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仅此而已。
但是、但是……万一呢？
慕之余抬起眼看向他。
她的语调几乎是带着笑的，一脸“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那双眼睛亮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原来迪卢克老爷也会开玩笑啊！”
……没有万一。
迪卢克：“嗯。”
慕之余呆了一下。
迪卢克转眼：“你怎么了？”
慕之余回过神，超级热情的夸赞：“迪卢克，非常——好看！”
“……什么？”
“你都不知道你刚刚有多好看！”
看见夕阳洒在他的身上时，嗯……慕之余很难有那种，好像练功练差了一点点时，那种心中突然一悸动的感觉。
……错觉？好像不是错觉。
迪卢克别开眼，被夸赞了好几次，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回话了：“用好看来一个成年男性，你确定自己的形容没问题吗？”
慕之余歪了歪头：“那就帅气？俊美？哎，总之你知道意思就好了！”
“而且难道就没有人夸过你这些吗？不能够吧……”慕之余说，“或者这个世界的人都不是很看脸？”
迪卢克：“……”
他似乎叹了口气，又问：“你那个世界应该也不是这样的吧。”
听她的描述，她宗门应该是看实力吧？
“这……你有所不知。”慕之余神神秘秘，“我们宗门都是一群修炼狂魔，别说看脸……很多人一闭关没个几十年都不会出来。”
“我就不一样了！”她相当自豪，“我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人也是！”
迪卢克怔了一下。
他不禁询问：“……为什么？”
“这个……可能和我的血统有点关系吧。”慕之余有点纠结，“我是名义上的人族，但是硬要说的话……我身上其实还有四分之一妖兽血脉啦。”
“虽然不知道我祖上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兽，毕竟我是被师父捡到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点血脉的影响，反正我喜欢漂亮的事物。”
喜欢看，喜欢收藏……很正常吧？
“总之，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多看看吧？”慕之余眼睛亮亮的，“拜托了迪卢克老爷！”
红发青年罕见失语了片刻，他几乎没办法对上她的眼睛，所以最后他别过了头。
迪卢克语调有点涩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很多不想干的东西：“……所以，你只是因为我的相貌……？”
做出亲吻的亲密举动，还送出了亲手制作的戒指，虽然她什么都不理解，但是——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相貌，就能够让她如此亲近吗？
那所有长得好看的人，她都会这样吗？
“你又在开什么玩笑啊迪卢克！”慕之余双手叉腰看着他，语调里带着一点点埋怨。
迪卢克疑惑了一瞬：“……玩笑？”
“你以为是谁都能长成你这样——这样美丽的吗？”她超大声地说着犯规的话，一点都没意识到什么。
“我很早就说过了啊，不管是在天使的馈赠调酒，还是在和敌人打架，又或者只是什么都不做……开心、惊讶、难过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都不太明显，但即便这样你也很好看啊！”
美丽的人当然不少，师兄也美丽，但是师兄在哭诉自己没钱的时候就变得面目可憎。
小师弟也好看，但是小师弟生气起来就很可怕了。
这个世界的话……凯亚长得也不错，可是在他暗戳戳算计人的时候，慕之余甚至想要下意识远离他。
总而言之，所有人的好看都是限定的、只在一部分时间让她升起欣赏的心思，只有迪卢克是不同的。
她很喜欢迪卢克，因为迪卢克在她眼中无论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是没有瑕疵的！
修仙者几乎没有丑陋的人，但是在迪卢克之前，没有一个人能给她这种全方面好看的感觉。
迪卢克呼吸一滞：“……什么？！”
“而且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我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并不这么觉得呢……我的血脉对美丽的感知下降了？”
除了师父和师兄，她几乎没有收到任何直白的善意。
宗门竞争激烈，虽然大家都是表面同门，但一涉及到资源，就总是争到不可开交。
没有谁会给她安排清闲的工作，说“晨曦酒庄永远欢迎你”。
没有谁会给她主动让出月华最盛的地方，甚至为她处理掉葡萄架放上桌椅。
没有谁在明知道她阵符能力的情况下，不索求任何有关的东西。迪卢克唯一一次询问，还是问她能不能卖一些给他。
这不一样，这很不一样。
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迪卢克内心并不平静……他看见了那个答案。
慕之余转眼，被吓了一跳，语调又急又疑惑：“迪卢克老爷，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说着就伸出双手试图往他脸上放，迪卢克眼睫轻颤，迎着她的视线，最终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没事。”
慕之余的眼睫如振翅蝴蝶，在手掌上扑扇着翅膀，带来一点轻微的痒意。
他几乎能幻视她此刻的神情。
他只是难得有一种……如坠梦中的幻觉。
＊
不远处的山坡上，吟游诗人拨动着他的琴弦。
“啧啧啧……特瓦林，你说这旅人最终会为路边遇见的红玫瑰而停驻，还是在在看过美丽的红玫瑰之后，又带着不留情面的坚定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呢？”
小龙翻了个身，懒懒道：“我怎么知道。”
他都不会注意那渺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