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洞外十分的安静,平时总是呼啸的风儿也很是微弱,吹过灌木、树枝时只是发出轻微的抖动。早上的朝阳被一层阴沉的云翳遮掩,仅露出一点儿暗红色的光,死气沉沉的。过了晨时,那点儿死气沉沉的光也躲在了浓密的云层之后,天色就更加的阴沉昏暗,接近中午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王排长自洞外爬进来,笑着说:“谁有屎尿赶紧出去抖搂干净,一会儿雪停了再出去,脚印会特别明显,咱们要更加点儿小心了。”
李老兵拿起药罐说:“是啊,我得出去撒泡尿,顺便弄点儿雪回来,擦擦脸。”
小齐说:“多弄点儿雪,咱也借光擦把脸,精神精神。”
雪花飘飘洒洒,时疏时密的直落到午后,停下时山岭间已被一层洁白的积雪覆盖,从洞口望出去,银白色的山山岭岭仿佛静止般,显得特殊的宁静。铁山自洞口边转回身:“雪不算大,可是三两天怕是化不干净,咱们这几天都不能下山了。”
王排长说:“要是天气好,雪化的也快。连长,咱们这几天不愁吃的,你也别太着急。”
铁山明白急也没用,雪不化干净,冒险下山就会留下脚印,很容易让小鬼子和警察追到他们的行踪。虽然心里着急,他也不会拿兄弟们的生命去冒险。
在棉衣上翻找着虱子的小齐说:“正好下雪了,有水,咱们晚上洗一洗身子吧?”
铁山道:“好吧,洗洗身子也能舒服点儿。对了,晚上去下边的窝风处取雪,别弄的四处都是脚印,离着老远就能被发现。”
天黑后,四人洗过身子,舒服的躺在热烘烘的洞里,睡了个好觉,待到全都醒来时已是次日天光大亮。洞外依然是十分的宁静,只是风儿比昨天大了许多,虽然有明媚的阳光照射,天气却是更加的寒冷,待在洞里也能感觉到气温比昨天更低。
填饱了肚子,四个人便又或坐或躺的闲下来,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时间也似乎过的很慢。临近中午时,值哨的王排长说:“连长,你过来看,那边有警察上山来,哦,他妈的,还有个家伙儿牵着一只狼狗。”
铁山过去接过枪,从瞄准镜里看出去,见斜对面山梁那边的另一道山梁上,站着五个警察和一条黑色的狼狗。此时其中一人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向周围观望。铁山怕被发现枪口,把枪向后缩了缩,继续盯着手拿望远镜的警察,因为距离尚远,看不清警察脸上的表情。他把枪递给小齐:“你眼神好,盯着那个拿望远镜的。”
小齐接过枪,片刻后说:“他们在说话呢,哎,往咱这边的山梁来了。”
王排长看向铁山:“他们带着狼狗,要是从这附近走,很容易发现咱们,要不,咱们出去把这几个家伙儿干掉?被他们堵在洞里,就很难脱身了。”
铁山紧紧皱着眉头:“看他们的样子不会知道这个山洞,雪还没化,咱们现在出去,和被发现了再冲出去没啥不同,先等一等,看看他们会不会过来。先准备吧,把大衣都卷起来,被发现了跑时也能快点儿。”
王排长把水壶收进包里,恨恨说道:“他妈的,小鬼子这是加大了力量,非得抓住咱们不可啊,哪能甘心让咱们老实的躲在山上?”
洞外传来狗的急促叫声,小齐说:“他们惊起了一只兔子,不好,那只兔子向咱这边跑。”
铁山凑到洞口边,看到野兔下了山梁并没有向山下跑,而是顺着山梁下的缓坡向他们这边跑来,斜刺里跑向他们近处右侧的山梁。牵着狼狗的警察们也到了山梁上,狼狗跳着狂吠着,惊慌的兔子跑的更快,功夫不大就跑进右侧的山梁之后。
铁山接过枪,从瞄准镜里观察警察们的表情,看到那个拿着望远镜的警察在他们这个方向停了一会儿,就把望远镜移向别处。之后警察放下望远镜,与其他人说了几句话,他们就下了山梁,也顺着兔子跑过的缓坡向铁山他们这边走来。
王排长骂了句:“他妈的,这几个狗腿子是找死,还真过来了。”他对铁山说:“万一被发现了,你掩护,我先冲出去。”
铁山的眼睛没离开瞄准镜,压低声音说:“别急,他们要是跟着兔子的脚印过去,不一定能发现咱们,都别说话了,那只狗受过训练,很机警。”说着放缓呼吸,观察着越走越近的警察们的神态。
牵着狼狗的警察被狗拽着走在前面,距离铁山他们所在的山坡越来越近,过了缓坡,就循着野兔的足迹,被狼狗带着走向了铁山他们右侧的山梁。其间也有警察对他们所在的陡坡留意过,只是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痕迹,也是幸运,此时风儿是向着山的上方吹,铁山他们的气味飘不过去,狼狗的注意力又是集中在兔子的脚印上。
警察们在山梁上停留了一会儿,没有下山梁,而是拽着狼狗沿山脊走向更远处的山梁。看着警察们消失在山头后,几个人长出了口气,小齐说:“我去看看他们下没下山?”
铁山摆手说:“别出去,他们有狼狗,再说弄出了脚印,大白天的也没法扫。”
李老兵说:“幸好早上把脚印弄没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就是把这几个家伙儿干掉,咱们也躲不开他们的追击。”
王排长很是懊恼,说道:“看来我是着急了,小鬼子弄来狼狗,是想把咱们逼出去,正好赶上下雪,只要咱们一出现就躲不开他们的追击。他妈的,这几个警察不单单是来搜咱们,也可能是诱饵。”
铁山说:“天气这么冷,小鬼子和警察一定是急于抓住咱们,不一定啥时就会派人上山来;雪没化干净,咱们白天也别出洞去,忍着点儿吧。咱们吃的还够,这几天省着点儿,等雪化了,咱们就去远一点儿的集市,多买些好吃的,估计快过年了,咱哥几个也别亏待了自已。”说着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但是心里却是焦虑的很。
王排长和李老兵看到铁山脸上的笑容,自然能明白铁山是表面上轻松,心中一定是特别的焦虑。是啊,很快就要过年了,王排长和李老兵两人、包括小齐,也都想家,想念自已的家人,只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以免给铁山带来更大的压力。
小齐转回头说:“他们从那边最高的山上下去了。可惜呀,要是能把这几个家伙儿干掉,顺便弄来那条狗,烤点儿狗肉吃多好。”说着还吧嗒了两下嘴。
李老兵笑道:“哈哈,你是竟想美事,不过你这一说我还真馋了,这要是能有狗肉,蘸着盐水,再来半斤烧酒,啧啧。”他做了个喝酒的动作,一副陶醉的神情。
王排长哈哈笑起来:“我看你俩是都馋狗肉了,别着急,咱们再见到它就把它干掉,弄回来烤着吃。”
铁山也笑了,他说:“那条狗是祸害,咱们吃不着也得把它干掉。过几天去集市,看看能不能买到肉,再买点儿酒,咱们好好解解馋。”
随后的两天,又见到一伙儿警察带着狼狗上山来,他们在山梁上观察了一番之后,就向更远处的山梁走去。看着这些个警察像是在例行公事,却也给铁山他们带来心理上的压力。
山上的积雪,被阳光照射的阳坡上已经融化,露出枯黄的草,阴坡及阳光照射不到之处,依然被积雪覆盖着,但也仅剩下薄薄的一层。太阳早早的从远处的山梁上落下去,让这残留着片片积雪的山岭间,仅剩下瑟瑟的寒风,幽灵似的在山坡上、沟坳里乱窜,偶然间发出急促或是悠长的哨音,听着也是特别的瘆人。
铁山他们四人窝在洞里,虽然心中焦急,却也只能耐心等待积雪的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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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铁山他们几十里外的一个村子,一户富裕人家的厅堂里,两个警察站在一旁,听着小鬼子的少佐和郑银生在哇啦哇啦的用日语交谈。小鬼子看上去神情暴怒,银生阴沉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媚笑,稍后,银生向两个警察翻译说:“少佐吩咐明天接着搜,这几个刁匪中可能有一个伤员,不会逃远,一定是躲在附近的山上,明天要扩大搜索范围。”
两个警察离开后,银生用日语对少佐说:“石田君息怒,这几个刁匪不可能总是躲在山上,等雪化了他们就会出来找饭吃,咱们现在有狼狗,又有擅长追踪的人,只要他们一出现,就躲不开咱们的追杀。”
石田少佐暴怒的脸色缓和许多:“郑君,不能小瞧了这几个刁匪,他们都像是经验丰富的军人,枪法好、行动时干脆果断。郑君,你们警察局对他们的身份调查的如何?”
银生:“这附近和城里,有不少人做过东北军或是还在当兵,但是还没发现与这几个人有关联。石田君,我怀疑他们不是当地人?”
石田少佐摇头:“不不不,郑君,我来时看过追剿他们的报告,这几个刁匪像是对这一带十分熟悉,才能很快的摆脱大日本皇军和你们警察的追捕。郑君,依你对中国人的了解,他们像是外地人吗?”
银生停顿片刻说道:“是不像外地人,可是。。。。。。也没有线索证明他们就是当地人。”银生刚到这里与铁山他们相遇时,看到的是铁山他们五个人。以他对人性的理解,要是这五个刁匪是外地人,杀了那么多的日本人和警察,应该早就逃之夭夭才对,没有理由还停留在这里和日本人纠缠。毕竟这里已被强盛的日军占领,几个零星的刁匪还想与大日本军人作对,等于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可是要说这几个刁匪是当地人,银生心里又有很多疑问,首先他就不能理解,这些个刁匪毫无顾忌的击杀日本人,击杀他们这些警察,就不怕被发现了遭到报复?并且给他们的家人带来麻烦?他在日本留学时就和石田十分熟悉,他知道,像石田这样的日本军人很多,他们可是相当狂妄、冷酷无情的。
石田少佐的脸色无比阴冷:“不管这几个刁匪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得快快的抓住,统统的处死。我要让中国人看到,帝国的士兵不能白死,与大日本皇军做对,死路一条。”
银生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略显阴沉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