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童别了三藏,同到房中,一个拿了金击子,一个拿了丹盘,又多将丝帕垫着盘底,径到人参园内取了人参果。
清风明月径至前殿奉献给三藏。
三藏见了也不惊,吃人的场景看得多了,这等看似像人的果子又有何惧?
只是轻轻捻起,闻了一闻,果真是仙果,芳香四溢,寿数摇动,就是,就是,就是——
有股人味?!
三藏收了人参果,却还未吃。
“那二位仙童就替贫僧多谢贵师好意,贫僧感激不尽。”
三藏与清风明月正说着,不期想八戒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了。
八戒先前听见说取金击子,拿丹盘,他已在心。
又听见送三藏两个人参果,口里忍不住流涎道:
“怎得一个儿尝新!”
于是就与悟空说了,两人去偷。
悟空使了个隐身法,拿了金击子,摸到人参果树前。
真个是青枝馥郁,绿叶阴森,那叶儿却似芭蕉模样,直上去有千尺余高,根下有七八丈围圆。
悟空倚着树,飕的一声,撺将上去,就去打下人参果。
怎知人参果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
敲时必用金器,方得下来。
打下来,却将盘儿用丝帕衬垫方可。
悟空打下,落入地中去了。
悟空拘唤土地来问,这才了然。
只是这个土有四万七千年,就是钢钻钻他也钻不动些须,比生铁也还硬三四分。
悟空即掣金箍棒筑了一下,响一声迸起棒来,土上更无痕迹。
随即也不勉强,又上去敲了三个果,兜在襟中,回去分给八戒、悟净。
回去路上,正碰见三藏回来。
“悟空,你这兜着什么东西?”
悟空支支吾吾,正想扯个谎。
没想到三藏对悟空也是知之甚深。
“你可去偷了这观中的宝贝?
莫非是那人参果?
你可莫要胡闹,快随我去还了这人参果给二位仙童。”
三藏即扯了悟空去找仙童。
悟空也知不对,不敢忤逆师父,兜着果子被三藏拉去。
却不知,正撞上看了人参果树前来抓贼的清风明月。
清风明月怒气冲冲,径来殿上,撞见三藏,秃前秃后,秽语污言不绝口的乱骂;贼头鼠脑,臭短臊长,没好气的胡嚷。
三藏失理,也让他骂,等他骂消停了,这才道:
“人参果还未食用,我这儿有两个,我徒弟兜里有三个,都还与你了,莫伤了和气。”
清风明月点了人参果,将三藏的推与三藏。
“你这和尚是个讲理的。
你的是师父给的,我们不收回。
只是你徒弟,多藏了一个,树上少了四个人参果!”
清风明月将悟空兜里的人参果抢了去,竖起了眉毛指着悟空说道。
悟空道:
“只有三个,第一个打到地下去了,找不到了。”
清风明月闻得此言,眼前一黑,被偷吃了,拿了人抵罪;没被吃的,找回来也算将功折罪。
掉土里找不到的,这可怎么说?
只能治他俩的罪了。
师父纵是疼爱他们,也必须立立规矩。
不然这么多弟子,人人都“不小心”失个人参果,那还得了?
于是二人对悟空越加毁骂。
悟空虽然懂理,但他哪里是个逆来顺受的主?
就恨得个大圣钢牙咬响,火眼睁圆,把条金箍棒揝了又揝,忍了又忍道:
“这童子这样可恶,只说当面打人也罢,受他些气儿,等我送他一个绝后计,教他大家都吃不成!”
悟空拔了脑后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个假的在原地挨骂。
真身出一个神,纵云头跳将起去,径到人参园里,掣金箍棒往树上乒乓一下,又使个推山移岭的神力,把树一推推倒。
可怜叶落桠开根出土,道人断绝草还丹!
悟空上前查看,人参果儿全部落了。
等到悟空准备走了,身后却浮现出熟悉的气息。
悟空不敢置信地扭过头,一丝丝劫气从人参果树上升起,而后消散,回到天地之中。
人参果树渐渐腐烂。
原来一派清灵之气、枝叶青翠的人参果树变得腐朽陈烂,像是枯萎多年。
树身之上浮现出一排排黑色的小小手印,树叶之上显现出一张张孩童面孔。
四万七千年的土里冒出腥臭的黑血,土里尽是肉泥骨渣。
土里残魂不全,聚集在树根处格外阴森。
孙悟空怎么不熟悉这是什么东西?
孙悟空嘿嘿笑道:
“打得好,打得好,我老孙还要将这五庄观给推翻了。”
孙悟空再挥舞金箍棒,将这人参果树打作了三段,确确实实让其断绝了生机。
等到清风明月骂到口渴,取经众人被骂了这半会、通没个招声。
清风明月也骂的没劲了,又去查看人参果树。
他两个果又到园中,只见那树倒桠开,果无叶落,唬得清风脚软跌根头,明月腰酥打骸垢,那叫一个魂飞魄散。
人参果树倒了!
两人坐起身来,相互通了气,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取经众人锁在五庄观。
他两个强打精神,勉生欢喜,从后园中径来殿上,对唐僧控背躬身道:
“师父,适间言语粗俗,多有冲撞,莫怪,莫怪。”
三藏问道为何,两人只说再点了一遍,数错了,没有少。
悟空心上明白,口里不言,心中暗想道:
“是谎,是谎!
果子已是了帐,怎的说这般话?
想必有起死回生之法。”
清风明月请众人到殿内吃了饭菜。
那师徒四众,却才拿起碗来,这童儿一边一个,扑的把门关上,插上一把两腘铜锁。
八戒笑道:
“这童子差了。
你这里风俗不好,却怎的关了门里吃饭?”
清风明月见上了锁,开口大骂。
那童子将那前山门、二山门,通都上了锁,却又来正殿门首,恶语恶言,贼前贼后,只骂到天色将晚,才去吃饭。
三藏等人又捱了一通骂。
等到两童走后,三藏这才无奈道:
“悟空,你偷吃了他的果子,就受他些气儿,让他骂几句便也罢了。
怎么又推倒他的树!”
悟空说了那树情况,三藏这才了然。
“做得好。
是该毁了这五庄观。
只不过那镇元子法力高强,我们敌他不过,且先走了,之后再来清算。”
悟空毁了锁,带着众人西去。
走到半路,又折回去给清风明月放了个瞌睡虫。
却说那大仙自元始宫散会,领众小仙出离兜率,径下瑶天,坠祥云,早来到万寿山五庄观门首。
忽然闻得什么味道,一个闪身来到了人参果树前。
半晌后,一道法光直通天地。
“佛门秃驴,我和你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