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是没能完整的过完这一年。
整个小镇冬雪纷沓。
白雪盖在了房檐上。
冯毅身上的缟素在雪地中似乎比那雪更白。
他没有去找吴大夫，母亲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似乎就这样离去，才是最好的。
但是为何...
有些百无聊赖。
冯毅低着头看着面前矮矮的小坟包，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穿上了白雪外衣，坟包变得好看了许多。
他已经在雪地里站了三天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也不想再做什么。
似乎是懒散到了极致，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冯毅想迈出几步躺进雪地里，或是伸手接几片雪花。
亦或是蹲下捏个雪球，堆个雪人。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动也不动。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那是少年少女们嬉戏玩耍时发出的欢快声响。
他不禁停下脚步，微微侧耳倾听，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
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们正在洁白无垠的雪地上尽情奔跑、追逐打闹。
这冬日里的雪地，仿佛变成了他们专属的欢乐世界和最佳游戏场所。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的美丽外衣。
而那些少年们，则如同一个个小精灵般在这片银色的天地间穿梭跳跃，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活力与激情。
就在这时，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声呼喊。
“冯毅哥哥！”那声音虽然微弱，但却清晰可辨。
冯毅心头一动，急忙用力扭过头去，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正是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地方。
只见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孩子，正兴高采烈地向他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纯真灿烂的笑容。
有的孩子还调皮地朝他扮着鬼脸，似乎在催促他赶紧过去一起加入这场热闹非凡的游戏之中。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
嘴唇微微张开着，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下意识地咧开嘴，露出那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同时嘴角努力向上扬起，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此刻的他而言，竟然好似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
没过多久，那原本上扬的嘴角就像是被抽走了支撑它的力量一样，迅速地无力地下垂下去。
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正在一旁玩耍的孩子们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纷纷停下手中的游戏，好奇地朝着他看过来。
懂事的孩子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对着他轻轻摆了摆手，接着便又像之前那样嘻嘻哈哈地重新玩闹到一起去了。
冯毅缓缓地将那游离在外的目光收了回来，他的眼神显得有些空洞和迷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静得出奇，只有偶尔吹过的微风轻轻拂动着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忽然，一阵更为明显的沙沙声从不远处传来。
冯毅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目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没过多久，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慢慢地走到了冯毅的身旁。
那个身影似乎因为寒冷而微微有些哆嗦，同时，一个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也传进了冯毅的耳朵里：
“你还在这里等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冯毅犹如大梦初醒一般，猛地转过头去，看向来人。
然而，仅仅只是匆匆一瞥之后，他便又如之前那般迅速地转回头来，目光再次落在前方不知名的地方。
站在一旁的吴大夫见此情形，不禁皱了皱眉。
他一边搓着那双早已冻得通红的双手，试图以此获取一丝温暖。
一边哆哆嗦嗦地从那件略显破旧的大衣内侧口袋里摸索出一袋旱烟。
由于手抖得厉害，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他才终于成功地将那袋旱烟取了出来。
紧接着，吴大夫又颤巍巍地点燃了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凑近那袋旱烟。
随着火苗与烟叶接触，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烟草味道。
冯毅满脸诧异地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股烟雾袅袅升腾而起，如薄纱般轻盈地舞动着，瞬间将吴大夫的面容遮掩得若隐若现。
他眉头微皱，疑惑不解地开口问道：
“您身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为何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呢？”
吴大夫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
他狠狠地猛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然后缓缓吐出一大团白色的烟雾，那烟雾在空中弥漫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云彩。
紧接着，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你不也和我一样吗？”
冯毅闻言不禁一怔，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脚之上。
只见那双原本应该稳健有力的脚掌此刻却显得有些颤抖无力，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疲惫与压力。
他凝视着自己的双脚许久，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吴大夫伸手在冯毅的肩上拍了几下，随后便扶着烟袋走开。
随后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虽然救不了你，但我能为你续命。”
说着吴大夫脚步顿住，微微回头，露出了小半张脸，
“在任何时候。”
冯毅微微有些错愕，续命吗？
这瞬间他看向了地上的小坟包，随后将自己刚升起来的想法掐灭。
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回头望着吴大夫离去的方向。
以及远处还在玩闹，似乎要玩到很晚很晚的少年们。
在心中默默挥了挥手。
在这一刹那，冯毅耳中回响起铁索崩裂的声音。
心脏上层层的无形锁链断裂开来，仙与魔的气息开始自心脏复苏。
冯毅捂着心口，渐行渐远。
大雪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娘，我会一直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