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花丛中精挑细选。
暮春之际,繁花艳艳。桃花夭夭,白杏璀璨;牡丹雍容,杜鹃华艳;海棠清雅,玉兰皎洁……
亓官拓挑花了眼,只觉得不管那种花,若是戴在仲珺耳侧都会很好看。
卖花的摊主姑娘起初还挺害怕这个大个子的北地武者,但见他盯着花朵不言不语的姿态,又莫名觉得这人有些憨厚,忍不住笑道:
“郎君是想买花送给心上人吗?”
“我虽愚笨,但对这花儿还算有几分研究……说不定能给郎君几分建议呢?”
亓官拓觉得可以,于是利落道:
“你觉得,一个表面不近人情,内心却十分温柔,又高雅又好看又心地善良的人会喜欢什么花?”
摊主姑娘:“……”
虽然但是,这形容词是不是太多了些?
她思考了一会儿,努力建议道:
“杏花如何?瓣薄如轻纱,花香如甜饴,正适合送给这样的人。”
亓官拓拎起一支杏花打量几眼,又将它塞了回去,拍了拍手上的落花,摇头:
“太脆弱了。不适合他。”
“有没有那种……嗯,又好看又强健的花?”
摊主姑娘又一次沉默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再度勉强道:
“要不您看看玉兰?其性也柔韧,其香也幽远,玉玉婷婷,正是君子之花,赠给您的心上人也是很合适的。”
虽不知道这汉子的心上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伟女子,但送又好看又香香的花总没错。
亓官拓听了“君子之花”四字,又拈了拈那束玉兰花,确信它不会像掉毛鸡一样乱掉花瓣,顿时满意了。
“行,这些玉兰我全都要了,一共……”
他话说到一半,忽而止住了声音,耳根轻轻动了动。
那双狼一样的暗沉青瞳眯了起来。
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他周身气势却是骤然凝重,沙场宿将的气息若隐若现。
摊主姑娘被他的神态变化吓了一跳。
但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这人神色却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他随手放下些沉甸甸的铜钱,叮嘱她暂且替他保管这些花……他突然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会儿再回来取货。
说完,这人转身就走,飞快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只留摊主姑娘在原地拎着钱袋子满脸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将钱袋收好,慢条斯理地替这人打包玉兰花。
“宁洱!噗呲噗呲!宁洱!”
有不省心的家伙悄悄跑过来了。
摊主姑娘瞅着那个鬼鬼祟祟蹭过来的身影,就先将玉兰花放了下来,低头道:
“长公主殿下,您来了?”
刘婠笑嘻嘻地盘腿坐在她摊位后边,向她扬了扬手中的文书。
“嗯,司马老师临时有事儿,给我放了半天假。”
前段时间,自从她按照诸葛叔父的话去做后,就开始否极泰来,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
先是天降老师司马谦,在通过了司马老师的考校后,更是喜提自由出宫权……
哼哼,她未来大帝刘婠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啦!
“所以,这难得的半天假期,您就溜出宫玩耍来了?”
张宁洱丝毫不惯着她,嘴巴依旧毒毒的,令人安心。
刘婠懒得跟她计较,只是哼唧唧道:“什么玩耍?!哼,咱是来找小白菜、咳、贤才的。”
“这段时间我可没有闲着……”
“我听说了,您正在招募公主侍卫。”
张宁洱一边给顾客找钱,一边吐槽。
“好多人都在议论您呢。说什么胡闹、浪费钱、还说您这么大了也不懂事儿,不学些女红女戒……”
“而且,自您能自由出宫后,没少跟平民百姓混在一处吧?”
“您不会又有什么点子了吧?”
刘婠支着脑袋笑。
她说:“我确实有个点子。”
“你说,等今年过完,等我把司马老师那边儿有用的东西都学完,我带着这批人去往襄阳如何?”
襄阳正是她的食邑所在。
张宁洱的手一顿,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您认真的?”
襄阳虽不算偏远,但毕竟已经算是远离了政治中心……
更何况……
“难不成,您改变主意,想要去嫁人了?”依照大汉历史,只有嫁人的公主才会去往自己的封地,与驸马关起门来过日子。
张宁洱紧紧皱起眉头。
刘婠无奈了。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关注这边儿,这才用气声道:
“好端端的,谁想要嫁人呐……哎,我就是发现了一个事儿。”
“在朝廷里,虽然能经常接触到政治、也能多在朝臣面前刷刷脸,可这对于我的将来帮助并不算大……毕竟在拉拢人心这方面,大兄拥有天然的优势。”
“所以,为了战胜他,我总得拿出些成绩来。”
“更何况……嘿嘿,襄阳山高皇帝远的,我想搞什么事儿都方便。”
等她攒够了钱,用钱砸也能砸出些支持率来。
张宁洱还是有几分顾虑:
“也就是说,您要在十七岁时就参与管理一地民生?”
这玩意儿真的能做到吗?
不会把人家襄阳祸害得民不聊生吧?
听了她的质问,未来的襄阳大资本家狡诈地笑了起来。
她肯定不会一个人去的……嘿嘿,朝中这么多能臣,给年幼无知的长公主打包带走一个两个,不过分吧?
她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说起来,宁洱,你进展如何?”
说起这个,张宁洱便暂时抛开了心中犹疑,欣然道:
“你给我选的位置真不错,刚好能远望到他们使用言灵还有唤出印绶的方式……”
她张开手,仔细观察着其上的纹路,感受着其中流淌的鲜血。
“这样看了十遍、百遍,我好像真的摸出了点儿意思……好像能隐隐感受文气流淌,只差一个契机……”
刘婠高兴地拍拍她的肩膀:
“行啊,真聪明,不愧是宁洱你!也不枉我每天替你在舅舅那边打掩护……”
“嘿嘿,咱们姊妹两个一个修文一个修武,等咱们双双搞出来虎符印绶,肯定要把他们狠狠吓一跟头!”
两个满腔雌心壮志的家伙凑在一起嘿嘿笑起来,小声交流着学习计划和进度。
很快,要紧事儿便都说完了。
刘婠抬头看了眼天色,起身伸了个懒腰:
“行,那你就继续努力修行吧。我也得回宫了……一年的时间,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哎,时间不等人呐。
就算每天只睡两个半时辰,时间也总是不够用……
——这就是大帝应该承受的重量啊!(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