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弥漫着陈旧气息的老宅西南角,我静静地蹲在槐荫之下,目光紧锁着树根缝隙中缓缓渗出的暗红汁液。这汁液,便是祖父临终前千叮万嘱,要我每日悉心浇灌的“养气水”。今日卯时三刻,我如往常一样,将陶瓮中的朱砂水倾洒而出,可奇怪的是,陶瓮中的朱砂水还未完全倾尽,槐树根却已然像是吸饱了血的蚂蟥,在青砖地上鼓起一道道蚯蚓状的诡异纹路。
“沙沙——”
头顶上方,突然落下几片焦黄的槐叶,打破了周遭的寂静。我下意识地仰头望去,只见那几片槐叶打着旋儿飘落而下。我伸手接住其中一片,细细端详,却惊异地发现,叶脉间竟游走着诡异的黑纹。就在我满心疑惑之际,掌心中的叶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转瞬之间,便碎成了齑粉。而在这叶肉碎散的瞬间,树冠深处隐隐传来婴儿的抽泣声,那声音若有若无,却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
这哭声,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族谱里记载的那段尘封旧事。光绪三年,曾祖为了镇宅气,竟做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决定——将夭折的双生子埋于槐根之下。当时只觉这故事遥远而神秘,可此刻,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真实。
心神不定间,青铜罗盘从我的袖袋悄然滑出。我下意识地看向罗盘,只见天池中的磁针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突然垂直钉向树根。这一异常现象,让我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我不再犹豫,抄起花匠遗留在一旁的铁锹,用力掘土。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铁锹猛地撞到了硬物。我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拨开腐叶,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孩童骸骨,而是一块刻满符咒的龟甲。
龟甲的甲壳中央,有一处凹陷,里面积着一层油脂般的黑水。我凑近细看,水面倒映出的树影,竟在无风的情况下,诡异地自行摇曳。“槐根藏煞,子午倒冲......”我轻声念着龟甲边缘的篆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指尖刚触碰到那黑水,刹那间,整棵槐树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剧烈震颤起来。
紧接着,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树皮上裂开无数细缝,每条细缝中都渗出黏稠的血浆,这些血浆在空气中缓缓凝聚,最终竟化作四行诗:
“一树荫成百鬼筵,
朱砂难镇旧因缘。
若要解得噬运劫,
须向黄泉借寿钱。”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怀中的罗盘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要将我的胸膛灼烧。磁针不堪重负,“啪”的一声崩断,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入树身。刹那间,槐树发出一声似人非人的凄厉哀嚎,那声音穿透骨髓,让人毛骨悚然。紧接着,树干上缓缓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我定睛一看,那眉目竟与祠堂供奉的三叔公有八分相似。
人脸张开嘴,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徐家竖子,安敢破我血食!”话音未落,枝条如蟒蛇般向我缠来,瞬间绞住我的脖颈,树根也紧紧缠住我的脚踝,用力向下拖拽。就在我命悬一线之际,铜匣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危险,自动弹开,飞出七枚生绿锈的“洪武通宝”。这七枚铜钱在空中飞速旋转,最终摆出贪狼吞月局。
铜钱阵成型的刹那,槐树汁液化作滚滚黑烟,迅速消散。我瘫坐在满地枯枝之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许久,我才缓过神来,发现铜匣底部刻着一首小诗:
“七钱倒悬锁阴龙,
三更莫近槐影重。
若见血月当空照,
速将残躯葬土中。”
子时的梆子声,从遥远的地方遥遥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抬头望天,本该皎洁的满月边缘,此刻正泛起一丝诡异的血色光晕,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