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轻纱般洒落在每一片屋瓦之上。
张煜带着仲卿舟穿梭在回廊之间，脚步放得极轻，仿佛在担心惊扰这夜的安宁。
怎么来这？
看到张煜把自己带到厨房，仲卿舟给了他一个问询的眼神。
“你说，如果不是人的问题，那会不会是药罐子的问题？”
张煜探头看向厨房，此时里面只有一个值夜的小厮，见到张煜夫妇进来，他赶紧揉了揉犯困的眼睛，迎道：“四少爷，您这是饿了？”
张煜摇头，“太夫人的药罐在哪？”
那小厮指着墙角木架，张煜一愣，“怎么，有两个砂罐？”
小厮上前取下一个砂锅，“这是太夫人以前用的罐子，而另一个是今日才启用的新罐。”
啥？
张煜和仲卿舟忽视一眼，“这旧罐子好好的，怎么却用了新罐子？”
最主要的是，这新罐子一用，太夫人就犯病。
很难让人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不过小厮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三夫人说，太夫人今日要换新方子，为避免以前的罐子里残留的药性和新方子相冲，特地吩咐厨房换了个新罐子。”
仲卿舟嘴角不自觉的一抽，下意识地看向张煜，见对方脸色很是难看，她也只能心里叹口气：哎，查吧，查吧，查来查去查到你老相好身上了。
张煜没接小厮递上来的旧罐子，而是拿起那新药罐上下翻看。最后，他颇为无奈地看向仲卿舟：“这东西你接触得多，看看是否有蹊跷。”
仲卿舟接过来罐子，她先是检查了一下砂锅内壁，然后又看了下砂锅的盖子，最后抱着砂锅罐子嗅了嗅，朝着张煜摇了摇头。
确实。
就一个罐子，它一没机关，二没隔层，空间就那么大一点，怎么做手脚？
可是，不管是仲卿舟还是张煜，都坚信这新罐子有问题。
可问题究竟藏在哪里？
仲卿舟捧着那砂罐，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突然，她想到前世看过的一部大火宫斗剧，里面也有这样一个利用煎药工具作案的情节。
难道？
“张煜，你去把叔父、张勇张浩都叫来。”
啊？
张煜一喜：“你发现不对劲了？”
仲卿舟迟疑了一下，“我只是有猜想，不敢确定。”
张煜不解：“为什么不先查证？”
仲卿舟摇摇头：“这种下毒手法很隐蔽，多查证一次，证据就会少一次。万一我运气不好，多查证这一次，证据就没了呢？”
张煜皱眉：“没有确定就把所有人叫来，万一待会不是那么回事……罢了，我张煜做事，才不管别人说三道四。”
仲卿舟撇嘴，确实，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幸好有他。
很快，厨房就变得嘈杂。
张浩打着哈欠，满脸不耐烦地嘟囔着：“这大半夜的，搞什么鬼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仲卿舟以为自己是谁啊，说叫人就叫人，要是没个靠谱的说法，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还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仲卿舟。
“浩儿，卿舟也是为了早点查清你祖母生病的内情，你要学会理解。毕竟你这弟妹是有能耐的，她半夜折腾咱们，肯定是有了新发现。”
李氏面上假装在训斥自己儿子，但是话里话外却全是不满。
而周蜜则用帕子捂着鼻子，似乎进厨房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只有张勇不声不响也没任何动作，就老老实实的站在角落，看不出任何表情。
仲卿舟看了一眼人群，除了大病初愈的二夫人未到外，就差张书华了。
不过，很快张书华就到了。
沉着一张脸。
他虽也觉得这半夜折腾众人有些不妥，但太夫人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心里也急。
“侄媳妇，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仲卿舟先是给大家赔了一个礼：“叔父叔母，几位兄嫂。祖母病重，尽管我们抓到了嫌疑人王嬷嬷，但是王嬷嬷并不承认自己在太夫人的汤药中动了手脚。俗话说，抓贼抓赃，太夫人中毒一事导致猜忌与不安在府内蔓延，为了镇军将军府的安宁，所以不得已在如此深夜打扰各位。”
仲卿舟是想着先礼后兵，说点好话准没错。
张煜则在旁边一脸不屑，对这些人有什么好解释的，祖母病重，这些人一个个睡得跟猪一样，哪有一点担忧。按他的意思，直接干，管这群人清梦被扰是否安逸。
说完，仲卿舟指着桌上的砂罐：“这是祖母煎药的罐子，现在我想请大家看我做个实验。”
说罢，她便吩咐小厮将水注入砂罐中，煮沸。
整个过程中，仲卿舟都时不时将目光扫过周蜜，果然看到对方脸色稍有紧张，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侄媳妇，你这是干啥？”张书华看砂锅里面只有清水，没有药材，很是奇怪。
而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目光中满是怀疑与好奇。
“叔父别急，这等水凉下来还需要段时间。”仲卿舟面带微笑的解释，其实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紧张的，因为她并不能确保待会会出现什么结果。
如果是她所想，那今夜的努力没白费。
如果不是，那只能说，自己白忙活了一场，至于张浩李氏要怎么抱怨责怪都无所谓，反正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的又不是她。
嘻嘻！
很快，砂罐中的水温渐凉，仲卿舟给没人盛了一碗水，“大家都来尝尝。”
众人一脸疑惑，张煜则迫不及待喝了一口。
仲卿舟直勾勾的盯着他，只见张煜嘴唇微动，眉头紧锁，然后瞳孔一缩，朝着她点了点头。
仲卿舟心中石头落地，看来她猜对了。
果然，她听到张勇在小声嘀咕道：“这，这水怎么带酸味啊，像是山楂。”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厨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而张书华也赶紧喝了一口水，细品之后，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侄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书华看着那药罐，多少猜到点什么。
“因为有人事先将砂罐浸泡在山楂水中，尽管它已经干透了，但是山楂水的残留还在。一但砂罐启用，它便会融入药水中。”仲卿舟举起砂罐的盖子，这招可谓是隐蔽得很。
而张煜此时才明白为何仲卿舟事先不验证，因为这罐子已经熬煮过一次，残留的山楂水已经很少了，她怕再多煮一次，那山楂水就更少验不出了。
这女人在赌，赌这仅有的一次机会能揭开那隐藏在暗处的真相。
真是心细胆子还大！
“砂罐泡水？”张书华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他神色一凛，怒视厨房那小厮：“说，这个砂罐谁碰过？”
那小厮吓得头都掉了，赶紧跪在地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这砂罐是新罐子，我们都不曾碰过啊。”
仲卿舟两眼微虚，语气严厉的问道：“新罐子？为什么要给太夫人换新罐子？以前的老罐子摔了吗？”
小厮嚷道：“是三夫人，三夫人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