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记忆与情感
在这片无尽的漆黑空间里，仿佛一切都被吞噬殆尽，没有一丝光亮能够穿透进来，也听不到哪怕最轻微的声响，就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嗅不到丝毫气味。然而，就在这样一片死寂之中，却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如瘟疫般迅速弥漫开来，紧紧地笼罩着四周。
这种恐惧并非来自于普通的威胁或危险，而是源自上位者对凡人那种绝对的压制和对生命无与伦比的掌控力。身处其中的皮特只觉得自己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通了电一般剧烈颤抖起来，彻骨的寒意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源源不断地从脚底直冲向头顶，让他整个人都几乎要被冻僵。
此刻的皮特根本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甚至连呼吸都已经降到了最低限度，生怕引起什么可怕的反应。他瞪大双眼，满心惶恐地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失去感觉了？又或者......我其实已经死了？”极度的恐惧使得皮特的思绪完全陷入混乱，难以构建出一条合理的思考路径，而更多的则是对于眼前这深不见底的未知所产生的深深迷茫。
不过就在皮特几近绝望的时候，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开始能够看到一些东西了。只见一股浓郁至极的黑暗正缓缓地从这片空间的更深处蔓延而来。那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黑色，深邃得让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仿佛它压根儿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已知的色彩范畴。更为恐怖的是，这股黑暗的出现竟然还在不断吞噬着周围原本就稀薄的黑色，使其显得愈发黯淡无光。
“那是什么鬼东西！”皮特惊恐万分，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拔腿就跑，拼尽全力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可是，无论他怎样拼命奔跑，那道极致的黑暗与他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未曾减少半分，反而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拉近。终于，在一阵令人窒息的追逐之后，那股神秘而可怕的黑暗最终还是无情地追上了皮特，将他彻底吞没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之中。
沙滩上，仅存的那名士兵正全神贯注地照料着格尔曼。只见格尔曼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嘴唇干裂，浑身滚烫得吓人。
“他们两人离开这里究竟有多长时间了？”格尔曼艰难地睁开双眼，望着士兵正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帮他擦拭着伤口感染处不断渗出的浓稠脓液，声音虚弱而沙哑。由于持续高烧不退，此刻的他头脑昏沉，几乎难以分辨时间的流逝。
士兵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向天空中高悬的烈日，估摸了好一会儿后才回答道：“报告长官！据我的估计，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大约七到八个小时左右。”
“这与我们原先预定的时间并不相符......”格尔曼眉头紧蹙，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你快去寻找一下他们吧，看看是否途中遭遇了什么意外情况。如今我活不了多久了，最多还有个一两天，等我死后，莱昂纳和皮特将会成为你在这座孤岛上相依为命的伙伴，不必再浪费精力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了。”说罢，格尔曼长叹一口气，眼神黯淡无光。
“格尔曼少将！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啊......”士兵眼眶泛红，满脸悲痛之色。
“别叫我少将了！此时此刻，哪里还分什么少将、将军呢？咱们早就不在军营之中了。赶紧动身去寻找那两个人吧，记住，一定要活着回到这里来。在这荒无人烟的岛屿上，独自一人是绝对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的。”格尔曼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伸手轻轻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给予他最后的鼓励和嘱托，然后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放心吧，今天我应该是死不了，赶快去吧，现在危险的是另外两人……”格尔曼的力气已经不多了，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弱。士兵看了看他，不敢再与他多说什么，只能起身前往小岛深处寻找两人。由于之前两人西部和北部已经都搜寻了一次，这件事情两人回来都提到过，所以士兵猜测他们今天应该是往东部去了。确定方向后，士兵开始往小岛东部走去。
格尔曼看着走进丛林的士兵，他努力的坐了起来，望着不断冲到沙滩上的海浪，内心一阵疲惫。
曾几何时，那个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他，因一时的鲁莽冲动而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参军的重大抉择。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这一决定竟牵连到了莱昂纳与皮特二人，致使他们一同踏入了军旅生涯的征程。遥想当年，满怀壮志豪情的他，心中怀揣着如今看来近乎荒诞不经的美好憧憬——期望能够手刃仇敌，为惨遭不幸的双亲报血海深仇，并一举摧毁那腐朽不堪、摇摇欲坠的庞大帝国。
然而事与愿违，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如今的他，并未如预想般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反倒行将就木于一座名不见经传、荒无人烟的孤岛上。
耳畔传来阵阵海浪拍打岸边礁石所发出的声响，犹如一首轻柔舒缓的催眠曲，每当一波汹涌澎湃的潮水猛烈地冲击上岸边那细软的沙滩时，他都会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自身的灵魂正在经受着一次次涤荡心灵的洗礼。只可惜，即便如此，那份深深的悔恨之情依然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挥之不去。
“或许我当初的选择并无过错，但要说完全正确恐怕也是自欺欺人罢了......我这一生都心向自由，渴望无拘无束地翱翔天际，可最终还是被战火牢牢束缚住了手脚。我这一生从不撒谎，却也在不经意间欺骗了无数无辜之人。我有愧于父母教诲，更是害得两位情同手足的兄长因为我的缘故，陪着我一路走到今日这般田地。我……大概就是个灾星吧。”
海浪之声依旧不断，而格尔曼的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
不多时，士兵便走到了分叉路口。
“往哪面走？上还是下？”士兵挠了挠头，陷入了纠结。“常言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往上走！”
山崖上的光里，莱昂纳看着周围各种颜色的光，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
那些光从他身上离开后，便开始不断汇集，它们开始躁动不安，上下浮动。这种感觉就好像“愤怒”一般，至少莱昂纳是这么认为的。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身上取走了什么东西？”
就在莱昂纳还在努力感受自身缺少了什么时，数道声音从四周传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要不要来杯鱼酒……”
莱昂纳镇长，您没事儿吧？咱们刚刚打赢了战争，难道不应该好好欢庆一番吗？为什么要用如此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呢……”
“莱昂纳镇长……”
莱昂纳惊恐的听着这些声音，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眼熟了。“这是我梦里的那个山崖！！！我来过这里？！”
还没等莱昂纳弄清楚怎么回事，那些光似乎又在他的脑子里找到了什么，它们再次开始颤抖，和上一次不同，这次莱昂纳感受到了“恐惧”。
“它们吞噬了我的情感？！！”莱昂纳终于搞清楚自己丢失了什么。“不对！它们没有吞掉我的情感，我还能愤怒和恐惧，它们是复制了我的情感……还有记忆……”
“……生命……？”又一句话从四周传来，但这一次并不是刚才的声音，而是一种仿造人类的声音。
“……贪婪……”莱昂纳听见这两个词毛骨悚然，他很清楚这是他内心最重要的两个东西，一个源自于贫民的身份，一个来自于母亲的教诲。他一直很努力让这两样东西合为一体，让自我的贪婪仅存在于对生命的渴望上，但数十年的战争非但没有让这个目标实现，甚至使其越来越远，而如今恐怕他的内心早就充满了各种贪婪，只是多年的沉淀让他懂得了伪装，现在能看清楚他真实想法的恐怕只有皮特一人。
莱昂纳感觉到自己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在做什么，它又想要做什么。
“诡异的东西，我到底怎么离开这里？”莱昂纳低声说道。
而就在他四处观察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微光，那是从内而外出现的。
“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产生变化，和之前不同，这次是肉体上的！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分解，变成之前的那种各种颜色的光，仿佛自己被“分解”了一样。
“逃！”莱昂纳现在脑子里只有这个一个想法，他连忙转身，想要往远处跑去，但当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子宛如泡沫一般瞬间崩坏，变成无数各色光球潇洒在空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