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若揭
百里相作为两司之主，南下剿灭暗影叛军，刚到离京不足两百里的玉城，便出师不利，险些折戟。
消息传回京师，朝堂上又是纷纷扬扬地吵了一阵。
以兵部尚书何用昌为首的一派论断道：“女人就是不中用！百里相一介女流，才到玉城就被江湖叛军暗影压着打，这要是到了南边，暗影的大本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然后，他便求陛下准许兵部出兵随行。
江擢面色差到极点，拍着案板大声道：
“区区一个江湖门派暗影，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人，不过是在玉城遭遇了妖怪偷袭，你便要带着兵部军队南下。何尚书究竟是何居心呢，难不成是要占据陪都，然后谋反吗？”
何用昌被吓得一缩脖子，立即服软：“陛下明鉴，微臣绝无此心，卑职忠心耿耿，一心都是为了圣上和圣上的江山社稷，陛下明鉴啊！”
江擢哼了一声，又颇为头疼地望向了御史台的中丞沈重。
“回禀陛下，何尚书说女人就是不中用，这话微臣可是大不赞同的。史书有载，商时有一员猛将妇好，多次代替商王征集兵士，上阵杀敌，出征敌国。妇好也是妇人，难道依何尚书所言，尔等身为男人，便强过妇好千倍万倍了？”
沈中丞这话很有分量，为了驳倒何尚书，竟然连尔等男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你！”何用昌几乎要发作，可又立刻隐忍，“沈大人说的是。是我才疏学浅了，不如沈中丞读过万卷书，自然就对名人故事如数家珍。”
沈重冷哼一声，“这可不是什么名人故事，是明明白白记录于史册上，有典可查的！”
贺一麟温和道：
“何尚书乃武举出身，策论或许还略懂一二，可典故一类，怕是知之有限。沈大人和何尚书并非同期入朝致仕，彼此也不算相熟，说话没了分寸，倒要文官多加担待我朝这些雨里来风里去的武将了。”
何用昌听出贺一麟这番话中的讽刺之意，正要反驳，却听皇帝怒道：“朝堂之上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都给朕住嘴！”
群臣立刻噤声，可在金銮殿之下，互递眼神，暗流涌动。
玉城之内，守在百里相病榻旁的不是江风启，而是二皇子江易寒。
江易寒并未察觉百里相已然醒转，只是眸光沉沉地凝望着百里相的睡颜。
苍白的面上，平日里似樱桃般的唇色浅淡，干得枯裂。
江易寒犹豫着伸出手，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百里相似的。
骨节分明的食指刚抚上百里相的唇边，便听到极模糊的一声从百里相的口中溢出。
江易寒忙收回手指，藏回袖中，哼了一声。
百里相的精神很差，口齿不清：“风启…”
江易寒的瞳色一淡，紧咬下唇。
“风启…”百里相挣扎着睁眼，偏头只隐隐约约见到一角月白色的袍袖，袖口处绣着一圈滚边的银线莲纹。
百里相摸索着抓住那袖子，将那圈银线绣成的莲纹攥进手心，似有若无地笑着，“风启…”
头顶有人闷声道：“不是他，是我。”
百里相的灵台仍不甚清明，听到这句话，还愣愣的，“什么？”
“我不是江风启。”
“那你是谁？”百里相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了家。
她自幼便调皮，上树抓鸟下海捕鱼，每个月都要因调皮贪玩生一场重病，把家里闹一通。而每一次生病，守在自己床边的，都是自己那一母同胞的二哥。
“二哥，是你吗？我回家了？”百里相的脸色顿时煞白，比先前的苍白还要更白上几分。
“是我。”百里相攥紧袖口的手一直未松，江易寒的声音也就多了点温柔，“我是江易寒。”
百里相的手骤然散开，收回被中，她闭上了眼，心惊于险些失口，说出口的声音也不甚真切：“怎么是你？”
“不然你希望是谁？”江易寒的声音仿佛凝着寒冰，而他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又令百里相几乎心跳骤停，再次昏死过去。
“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江易寒一字一顿：“涂、山、言？”
百里相浑身僵直，只觉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只有头顶热得厉害，就像是血液都直冲了上去。
“你装死也没用，”江易寒俯身，贴在百里相的耳边用气声，压低声音道：“我可是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就算你不承认，我也已经知道了。”
温热的气息拂在百里相的面上，有些痒，可她已经被惊吓捏紧了心脏，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我知道你在躲着谁，我也知道你快要躲不下去了。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我们会在那边重逢。涂山言，你躲不掉我，我会永生永世地缠着你，直到你对我动心。”江易寒的声音有如梦呓，可在百里相耳中，就像夺命的魔咒。
百里相忽然觉得额头一凉，她猛地睁眼，原来是江易寒。
江易寒冰凉的唇在她额前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随后便离开她同样冰凉的肌肤，居高临下朝她淡淡笑着。
“涂山言，江风启会死的。总有一天，他会死的。陪你到最后，只会是我。”
百里相终于决定反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易寒却仿若洞悉一切的，望着她微笑。
百里相咬唇，“金天宗到底对妖门动了什么手脚？”
江易寒不答。
“你们怎么会有饕餮功法？”
“百里啊，”江易寒语气缱绻：“你心里不是很清楚答案吗？你在躲着的，正是我所倚仗的。你说，江风启会活到几岁？”
“你休想威胁我！”百里相忽然应激般大声喊道。
“百里，怎么了？”有人掀开帘子，朝内喊道。
百里相却不理那人，朝着起身欲走的江易寒恶狠狠喊道：“江易寒，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宋莫浔手上捧着碗浮着葱丝的鸡汤，狐疑地看了看二皇子，又看了看百里相，百思不得其解：“百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