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哭诉
江擢接过那泛着棕黄的册子，纸张薄得几乎掉渣，他不得不小心翻阅。
看过之后，他便知道，今日人证物证俱在。
他若是不如了皇后的愿，过几日御史台便要上疏谏他了。
江擢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了江风启，关切道：“老大，委屈你了。”
江风启只微微颔首，他从父皇江擢的眼中，只看到了冷冽，却没有半分温情。
“回禀陛下，奴才还有话要说。”
“说吧。”江擢揉了揉太阳穴，无可奈何地道。
“灵贵妃担心此事败露，康宁宫中宫人凡是有可能知情的，便要被康宁宫的主位娘娘寻个错处，轻则杖责一百，重则直接就地正法。康宁宫中人心惶惶，有不少宫人自知难逃此劫，趁着深夜在屋中上吊自杀。”
罗三娘的眼睛瞪得溜圆，道：“陛下，灵贵妃这便是私设公堂，在后宫大开杀戒啊！”
江擢闭上了眼睛，像是听得痛苦。罗三娘却被怒火驱使着，根本不肯住口。
“康宁宫里有人自杀，便有人琢磨如何出逃。奴才正是在一个刘姓太监的帮助下，相约一同出逃，这才勉强逃出生天。奴才逃到了陪都，隐姓埋名，化名霍三，用积蓄又开了个胭脂铺子。若不是这姓刘的小公公熟知宫中地形和狗洞，奴才还活不到今天面圣！”
江擢忽然睁开了眼，语气沉重：“那个姓刘的太监叫什么？”
“奴才不知。”
“你逃到了陪都，那个姓刘的太监逃到何处了？”
罗三娘继续摇头，道：“奴才也不知，我们出了宫便分开逃跑，唯恐被抓住了一个，便会将另一个的下落供出来，索性分开，好过都死。”
“二皇子，当年康宁宫里记录人员用免的文书还能找到吗？”
不待江易寒回答，宋知意便冷哼一声，道：“早没了，都被烧了。”
江易寒漫不经心地抬眼，和百里相看过来的视线撞在一处。
百里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未果。
江易寒深深地望着她，苦笑了下。
江风启和宋知意却都想起来了那封从陪都寄过来的密信——这个当年从康宁宫中出逃的太监，就是刘瞒。
刘瞒离开永安京后，撞了大运，从黑市买来的户籍文书正是漳州一户刘姓人家唯一的后代。
本来同名同姓就难得，这个也叫刘瞒的漳州人偏巧是外室所出，被正室夫人打发在乡下，多年未见，谁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正室夫人多年未有子，刘瞒借了横死之人的身份，赶上了认祖归宗，又凭借自己在宫中多年伺候贵妃练出的人情世故，将正室夫人哄得服服帖帖，说服了她出钱买官。
江风启看向了灵贵妃的方向，贵妃娘娘仍是看着博古架的方向，眼中窝着汪清泪，却不落下。
刘瞒惧怕贵妃索命，所以出逃，谁知那颗最后能救她一线生机的丹药也正是被当年的小太监刘瞒盗走，才不知所踪。
陪都？
还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罗三娘浑不知情，继续道：
“在陪都开了十年胭脂铺子，奴才也终于储够了银钱，正想卖了铺子回剑南老家养老。谁知找上门来买铺子的却是百里大人，百里大人曾经从妖怪口力救过我的命，为了报恩，我将铺子免费送给恩公。没想到，奴才竟然又被人盯上了！”
罗三娘看向了二皇子江易寒，声音愤恨：
“一个名叫暗影的江湖组织找上了奴才，将当年康宁宫之事全说了一遍，随后威胁奴才若不是听他们的，去湖州开中转情报的南柯楼，便杀了奴才，叫奴才下阴曹地府！”
江擢的太阳穴一跳，问道：“据你所说，当年康宁宫之事，隐秘非常，死的死逃的逃，暗影是怎么知道的？”
罗三娘猛地伸手，指向了江易寒，大声道：
“那是因为，暗影就是二皇子的人！而去年找上奴才的人，就是前湖州知府廖安海家的公子，廖英！他们姓廖的，都是二皇子的人，都和暗影有勾连！”
江擢也看向江易寒，摇着头，心中叹息。
老二啊老二，父皇也保不住你了。
“二皇子，这个罗三娘所说，是否属实？”
沉默，江易寒紧抿着嘴角，只字不说，只有沉默。
百里相此时忽然拱手道：“启奏陛下，罗三娘说去年我去买铺子和湖州开南柯楼之事，全部属实。去年秋时，臣接下罗掌柜的胭脂铺子，改开如意阁，不到月余，所有原材料便都运不进陪都。臣为了解决此事，曾去过一次湖州，也去了湖州的南柯楼买过一则消息。”
江擢的太阳穴跳得更加厉害了，他淡淡地瞥了眼皇后，道：“朕说皇后为什么要召百里进宫呢？朕还以为皇后是想再见见这个未来的儿媳，没想到为的竟然是这个。”
宋知意笑得坦荡，“臣妾都是和陛下学的。”
“百里爱卿，你当年去湖州买的消息，是什么消息？”江擢扭开了头，看向了百里相。
“回禀陛下，臣当年去买的消息是，剑南道被妖怪所毁，无法运送货物到陪都。后幸有陛下勤政，令户部拨款给工部，修缮了剑南道，如意阁这才买齐了货物。”
江擢的目光有些闪躲，道：“妖怪所为，便是天灾，而非人祸。消灭妖祸，日后朕还要全仰仗百里爱卿和二位皇儿呢。”
百里相和江风启俱是不答，只是冷冷地看着江易寒。
皇后宋知意却是再也无法忍受皇帝的顾左右而言他，怒问道：“事到如今，陛下还要护佑康宁宫。康宁宫罪行，人证物证俱全，陛下还是不肯问罪二皇子和灵贵妃吗？”
“陛下…”灵贵妃忽然“哇”地一声哭开了，“陛下，臣妾有苦衷啊。”
“臣妾不比皇后娘娘，家世出身人品，无一不好，臣妾拿什么和皇后娘娘比啊。臣妾若是不为自己和二皇子筹谋，日后就是死在了康宁宫都没人知道啊。”
屋内众人，看着哭诉的灵贵妃，皆是目瞪口呆。
灵贵妃竟是朝着那台酸枝木博古架，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