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李刘—初遇》
青瓷照影二十年,秘书稿压雷霆眠。
沧浪水自分弦柱,枪茧犹藏山海篇。
玉门关外沙盘雪,金樽底现达康笺。
满盘星斗谁执先?半局残棋已换天。
……
很多人曾经都有过这样的思考。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
如果当初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如果回到过去,我一定要……
只可惜绝大多数情况下,并没有如果。
当然在书中,一切都有可能!
……
赵立春、陈岩石、高育良三人乾坤逆转!
而另一边…
话分两头,西屋这边…同样热闹异常!
沙瑞金、李达康、刘新建三人,那也是渐入佳境。
因为高育良的重生而产生的蝴蝶效应,这三人不仅提前二十年在汉东省京州市相遇,现如今居然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倒是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如果单论职务、级别以及资历的话,此时的沙瑞金是汉西省威远县正处级县委书记,是三人中最高的。
李达康现在还是京州市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兼秘书科科长,正科级。
而年纪最小的刘新建,这时候还只是一名副营级的武警上尉军官。
所以如果从道理上讲,沙瑞金就是这张饭桌上的不二首位。
然而,此刻的沙瑞金却没有暴露自己的实际身份和地位。
可以这么说,沙瑞金知道他们二人的底细,他们二人却不知沙瑞金的深浅,心中只以为他是陈岩石的朋友,请来帮忙罢了。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虽然他们都是跟着领导来‘作陪的’,可是既然大家现在坐在了一张桌子上,这酒虽然不能喝,可是这饭…还是要吃的。
三人之间除了一开始客套寒暄了几句之外,并没有继续攀谈,毕竟互相之间并不熟悉,只是在彼此间各自试探着对方。
经过十多分钟没油没盐的家常唠嗑,刘新建倒是从沙瑞金身形仪态以及行为举止上有所判断。
他看出了沙瑞金之前或许是行伍出身,和自己一样,赶忙来了兴致。
“沙先生之前…曾经也在国防军服役过?”
沙瑞金闻言轻笑着点了点头。
“刘上尉好眼力啊。”
“不错!”
“沙某曾经也是龙国国防军的一员。”
“十年前,我在西南军区服役,时任第一集团军某部侦查团副团长,兼师侦营营长。”
“在边境西线作战时,跟着大和尚将军打完黑皮猴子之后,就转业到地方了。”
“一晃眼,也好些年了。”
刘新建闻言眼前一亮,瞬间来了兴致。
“老班长好!”
“我当时是东南军区的侦察兵,后来我们部队被抽调到东线三羊中的大洋将军麾下,参与了东线的突入战。”
“后来入境作战结束后,我就提了干,后来还参与了两峰轮战,直到两年前,才转隶到了汉东省武警总队。”
沙瑞金听到刘新建这么一说,眼中也瞬间多了几分亲切之感。
当过兵、上过战场、参加过战斗并立过功的共和国军人,彼此之间哪怕在今天前素未谋面,可是却有天然的惺惺相惜之感。
毕竟现在的沙瑞金,还不是日后的汉东王。
身上虽然却少了几分一把手封疆大吏的威势和气场,却多了几分亲和力。
他们老沙家从父一辈开始,就为龙国国防军抛头颅洒热血,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所以对于刘新建这样的战友后辈,还是比较亲近友善的。
而现在的刘新建,虽然因为家中祖辈的关系,在前线提干后就被调回到了新成立的武警部队中。
回到了位于后方的汉东省继续服役,可是这才短短几年光景,心中热血难凉、锐气未消。
此时的他还是一位年纪轻轻的革命军人、有志青年。
还不是后来那个被欲望和贪念以及所谓恩情蒙蔽双眼的国企内部的硕鼠蛀虫。
沙瑞金笑道:“原来…咱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战友兄弟,这缘分可不浅呐。”
刘新建端起杯子赶忙道:“老班长说笑了。”
“今日我以水代酒,敬老班长一杯。”
……
见二人越聊越熟络,越聊越投机,一旁的李达康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他并不喜欢这种排除在外的感觉,在年轻一辈中,他一直喜欢稳占主位。
心中暗暗思忖,都觉得这两人的经历不凡。
刘新建就不必多说了,和自己一样跟在赵立春身边,不仅如此,这小子还是根正苗红的红色家庭出身。
在汉东地界上,刘新建属于正儿八经的三代中中的三代。
虽然大家都是赵立春副省长的身边人…
可是正因为都是身边人,所以李达康心里有数,赵立春对自己很器重,也在竭力培养。
可是对刘新建…那不只是器重了。
除了亲儿子赵瑞龙之外,赵立春几乎把刘新建当亲儿子养,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几个女儿。
李达康一直在政府部门工作,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所以他知道眼前这俩人聊天,自己插不插上话。
但李达康有个很大的毛病。
那就是——要面子!
眼见二人聊的投机,却不搭理自己,心中顿时有些许不爽。
这时,沙瑞金突然看向李达康,似乎是看出了李达康的‘不合群’随即笑道:“达康同志。”
“你是赵副省长的秘书,二号首长啊,这秘书岗位上担子不轻,想来定是笔杆子硬得很吧?”
“看来日后这京州市在政策规划之类的大事上…少不了你的助力啊。”
李达康见沙瑞金主动找自己搭话,脸色稍缓,‘谦虚’地笑了笑。
“沙先生…过奖了。”
“我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做好本职工作罢了。”
“这秘书工作嘛,写材料是日常工作内容。”
“至于笔杆子…有一点儿,但不多。”
“说白了,那也不过是给领导打打下手、跑跑腿罢了。”
“倒是沙先生你…看样子…似乎也是同道中人啊。”
“只是不知道沙先生在汉西省…何处高就啊?”
沙瑞金闻言看在眼里,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同道中人…倒也算得上。”
“只是沙某这情况,唉…是远远比不上二位的。”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至于这所谓的高就…”
“唉…也只能在基层做些简单的营生,为组织和人民群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远远比不上二位同志啊,能够跟在领导身边,这阅历和见识增长的多,机会也多啊。”
见沙瑞金不搭茬,反而转移了话题,李达康面色微变,但也不好发作。
“哦…沙先生这话…有感而发啊。”
“看来这基层工作,确实不太好做。”
刘新建见气氛不太对,赶忙打圆场道:“老班长说笑了!”
“这革命工作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其核心价值观。”
“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只有分工不同,各有各的好坏之处。”
沙瑞金附和道:“那是自然。”
“当年少石同志不是和掏粪工人传祥同志说过…”
李达康闻言一乐,接过话茬道:“我做龙国总督,你掏粪,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实话实说,这话…唉。”
沙瑞金闻言一顿,看向李达康,见李达康也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赶忙笑道:“你看看,这领导大秘书的知识储备量,就是高啊。”
“这个认识…就很好吗。”
“这不正照应了现在的情况?”
“你俩做秘书,我干‘基层’,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也越聊越多。
从天文地理聊到田间地头,从军队建设聊到地方行政工作。
沙瑞金有意无意地抛出一些他自己关于城市建设和经济的观点,并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刘新建听得眼睛发亮,现在的他还在服役,虽然跟着领导赵立春平日里没少接触这方面的知识,可是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自己身为一名军人,主要职责就是保护好领导的安全,所以很多东西现阶段还只是有所耳闻、一知半解罢了。
现如今听了沙瑞金的一席话,他感觉眼前这位老班长,似乎有着非凡的见识和…格局。
其中很多想法,竟与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不谋而合,很是搭挂。
当下便多敬了几杯…饮料,话语也热络起来。
李达康则在一旁默默观察倾听着,他虽然对沙瑞金提出的一些看法有所感触,可是仔细想来…却发现和自己的想法理念背道而驰,当即没了什么兴趣。
甚至其中好几次,当沙瑞金谈到一些和自己想法完全相悖之处。
好几次李达康都想出言辩驳,可是最终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眼前这位不过是一位‘匆匆过客’罢了,今天过后,或许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再加上萍水相逢,也没必要言语相对,于是乎只好默不作声。
然而这时,沙瑞金却突然话锋一转,提及了最近‘耳闻’的汉东官场风气,以及国企改制风波,隐隐指向某些腐败现象。
李达康眉头微皱,他深深看了沙瑞金一眼,若有所思。
随即开口道:“总督曾经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瑞金同志的很多看法虽然让人耳目一新,可是归根结底我认为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们汉东的实际情况。”
“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说所想的那样。”
“有道是…莫要做那纸上谈兵的赵括啊。”
刘新建闻言心里却是一惊,手中的筷子都是微微一抖。
这李哥今天又要开始怼人了?
李达康的为人,他是知道的。
别看在赵立春面前那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深怕自己走不到对岸就要掉到冰窟窿里一样。
可是在外人面前,这位二号首长李大秘,可不是易与之辈啊。
“额…吃菜,多吃菜。”
沙瑞金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想这顿饭怕是要吃出不少花样来。
“达康同志说的对啊,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是我孟浪了。”
“只不过…刚刚达康同志说到了赵括的纸上谈兵。”
“关于这点,我倒是想说几句我的看法。”
沙瑞金话锋一转侃侃而谈道:“赵括是战国时期赵国名将赵奢之子,名门之后。”
“自幼熟读兵书,对军事理论有深刻的理解,甚至能与父亲辩论而不落下风。”
李达康冷笑道:“瑞金同志说的这些,史书上都有,成语背景故事里也都有。”
“正是因为赵括空有理论知识,却没有实战经验,才会在长平一战被白起一战击溃,打的赵军被坑杀四十万之众,不是吗?”
沙瑞金闻言反唇相讥道:“你看你,达康同志,又急!”
李达康一愣,纳闷道:“我…急了吗?”
沙瑞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急了!急了!”
“你既然说史书上有,那我也给你科普一些史书上的其他记载文献。”
“当年在赵军进攻齐国麦丘时,赵括曾巧用攻心计策,优待齐军俘虏,动摇齐军士气。”
“最终大肆把粮食甩入被围的麦丘城中,迫使齐军献城投降。”
“这个战例就表明赵括有一定的军事才能。
“然而,赵括在长平之战中的表现确实不尽如人意。”
“他在长平之战中接替廉颇担任赵军主帅后,改变了廉颇的防御策略,采取主动进攻的战术。”
“但由于缺乏实战经验,赵括未能正确判断战场形势,导致赵军暴露在秦军的攻击之下,最终被秦军包围,粮道被截断,全军覆没。”
“可是尽管如此,赵括在大军遭到合围时,仍然能够让已经断粮的赵军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始终进行突围决战。”
“赵军数次突破秦军封锁线,给秦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只是赵括身先士卒率军冲杀,被秦军流矢击中当场阵亡。”
“主将战死后,赵军群龙无首,最终士气低落才会溃散投降。”
“所以说,赵括并不是无能之辈,只不过一出道就碰到了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的白起,实力差距巨大,所以才会注定失败罢了。”
“达康同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
李达康闻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片刻之后,淡然开口道:“瑞金同志这歪理就是多啊。”
“你要这么喜欢历史,应该去和隔壁屋那位高教授去聊聊,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沙瑞金闻言一乐,并没有继续和李达康言语交锋。
高手过招,点到即止。
一旦过头,就没意思了。
然而李达康提到了高育良!
高教授…高…叔叔?
哼哼!
想到此处,他又不着痕迹地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窗户。
在这扇窗户的外面,是这座小院的院落。
对面的东厢房,正是赵立春、陈岩石、高育良所在之处。
“那里…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啊!”
仅仅是刹那一瞥,沙瑞金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微笑着看向眼前的李达康和刘新建二人。
“这汉东…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