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监控室,凌晨六点左右。
冰冷的光影映照在监控屏幕上,天台上的身影定格在最后的瞬间,周健生纵身跃下,消失在画面之外。
慕寒川一遍遍地重复观看着监控中的画面。
空气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慕寒川的目光锐利如刀,盯着屏幕,食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助理皱眉道:“二少,监控看上去像是典型的自杀,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王芳的表现。”
“的确。”
慕寒川目光深沉,“她不仅表现得太过冷漠,还在事发前四十五分钟左右给一个人打了一通电话。”
“但仅凭这通电话,不能直接证明她与周健生的死有关。”
助理犹豫地说道。
“继续查。”
慕寒川沉声道,“调取王芳的通讯记录,看看她最近的通话对象。”
“明白。”
助理迅速联系技术科,调取了王芳的电话记录。
几分钟后,一份新的报告被传了过来。
屏幕上,一串熟悉的号码引起了慕寒川的注意。
——王芳那通电话,是打给了她的弟弟王东!
助理顿时皱起眉头:“王东?他是做什么的?”
“王芳的弟弟,在外地做生意。”
慕寒川淡淡道,“但据周然说,他本可以资助这个家庭,却一直没有给过钱。”
“奇怪……”
助理低声道,“事发前四十五分钟,她给王东打电话,电话里还说‘这笔钱我们不会出了’……这说明,周健生一直期待着来自小舅子的经济援助?”
“而王芳,彻底切断了这个希望。”
慕寒川语气冷峻。
“让人把王东叫过来。”
警局审讯室。
王东被带到了警局,他一身昂贵的西装,神情却带着几分心虚,手心里满是汗。
“王先生。”
慕寒川坐在他对面,目光冷锐,“你姐姐王芳在丈夫跳楼前四十五分钟,给你打了通电话。她说‘这钱我们不会出了’,你还记得吗?”
王东的手指猛地一缩,眼神闪躲:“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可以听录音。”
助理冷笑一声,直接播放了那段电话录音。
【“……这钱,我们不能出了。”】
【“周健生?他最多再撑几天,反正,他早晚都会死。”】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你等着吧,他很快就会死了。”】
王东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们到底在谈什么?”
慕寒川声音冰冷。
王东结结巴巴地开口:“姐、姐姐只是……只是抱怨……”
“抱怨什么?”
助理眯起眼睛,“你姐姐王芳,难道在策划周健生的死亡?”
王东的额头冷汗直冒,声音开始颤抖,“她……她只是抱怨过,说过几次狠话……但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没有想害人……”
空气,陡然凝固。
助理眯眼,盯着王东,语气不善:“狠话?她到底说了什么狠话?”
王东抿紧嘴唇,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眼神慌乱。
片刻后,他终于低声道:“她……她是说,周健生的保险赔偿比他活着更值钱。”
空气,死寂一片。
助理震惊地睁大了眼:“什么?”
王东声音发颤:“她……她当初给周健生买了一份人身保险,如果他是重病死亡,保险赔偿很低,但如果是意外死亡,赔偿额度可以翻三倍……”
“所以,她一直在暗示周健生‘放弃治疗’?”
慕寒川的声音低沉得骇人。
王东的手微微发抖,嘴唇哆嗦了一下:“她说,家里没钱,他每天躺在病床上就是拖累。他们儿子周然成绩很好,有机会去申请更好的学校深造,可学费是一大笔钱……”
“所以,她觉得周健生死了,才能解决家里的问题?”
助理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东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她甚至在周健生跳楼前,还给你打电话,确认你不会资助。”慕寒川冷声道。
王东艰难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她提前切断了周健生所有的求生希望。”
慕寒川语气冰冷,“让他彻底陷入绝望,最终走上了天台。”
王东嘴唇动了动,眼神飘忽不定,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们的推断……你们没有证据……”
他抿了抿唇,眼神闪烁:“而且我姐……我姐……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很绝望,她怕家里真的撑不下去了……她怕周然的未来被耽误,她怕家里经济彻底被拖垮……她不是故意要害人的……”
-
审讯室外,观察室内。
小团团趴在玻璃窗前,肉乎乎的小手贴在透明玻璃上,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王东的一举一动。
她的小脸皱了皱,奶声奶气地开口:“二舅舅,他撒谎了。”
审讯室内,气氛骤然一静。
慕寒川眸光微动,低头看向屏幕上的小团团:“团团,你看到什么了?”
小团团嘟了嘟嘴巴,软乎乎地指着玻璃后的王东,奶声奶气道:“他的‘气气’是乱的!他撒谎了!”
助理:“……啊???”
王东猛地一震,眼神躲闪了一下,整个人明显紧张了许多。
小团团继续说道:“他刚刚说话的时候,额头上冒了一点儿虚虚的灰气气,就是骗人骗得很心虚的气气。”
她小脑袋晃了晃,奶声坚定:“他肯定还有话没说!”
审讯室内的气压陡然下降。
慕寒川的目光落在王东身上,深沉如渊:“王东,你还有什么隐瞒的?”
王东的手指顿时收紧,额角隐隐渗出冷汗:“我……我没有……”
“你再想想。”
慕寒川语气微冷,“如果你再隐瞒,现在可能是你姐出事,下一次,就轮到你了。”
王东的脸色骤变,嘴唇抖了抖,忽然狠狠地低下头:“……她、她其实……早就计划好了!”
“计划什么?”
王东的手微微发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说道:“她……她一直在劝周健生放弃治疗。”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发颤:“她说,治病是无底洞,治好了又能活多久?不如趁现在还活着,自己‘选个好点的死法’,还能留下一笔钱给周然读书。”
空气,死寂一片。
助理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她把丈夫当什么了?!”
王东的脸色苍白,声音苦涩:“她只是……只是被生活逼得疯了,她没想害人,她只是……”
“只是想让自己的生活更好,让另外一个人去死?”
慕寒川语气淡淡,却冷得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刺入王东的心脏。
王东的脸色彻底变了。
——观察室内。
小团团抱着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审讯室,原本鼓着小脸的气呼呼表情,慢慢地收敛了些。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喊“坏蛋”,也没有着急让二舅舅把人抓起来,而是皱着小眉头,歪着脑袋,软软地嘟囔了一句:“可是……可是这个阿姨也很可怜呀。”
“嗯?”
助理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小团团。
小团团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狐狸,眼神认真地看着王东,糯糯地说道:“这个叔叔心里有好多难受的气气,他也不想骗人,可是他很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也很爱自己的姐姐。”
她咬了咬唇,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亮亮的,眨了眨:“还有那个阿姨……团团看到她身上有一团灰色的雾雾,不是坏气气,也不是贪心的气气,是……绝望的气气。”
慕寒川神色微动,缓缓看向审讯室里的王东。
小团团揪着小狐狸的尾巴,小脸纠结成了一团:“团团不喜欢她做的事情,可是,她是为了哥哥读书,叔叔是为了不拖累家里……他们都好可怜哦。”
她抬起头,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二舅舅,奶声奶气地说:“团团觉得,这不是一个坏蛋做的事情,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做的事情……”
她的小手轻轻揪着小狐狸耳朵,眼神认真得不像是一个三岁半的孩子。
“二舅舅,你说,如果他们早一点有人帮忙,是不是这个叔叔就不用跳楼了?这个阿姨也不会这么绝望?”
她的声音软软的,却让审讯室内的气氛陡然一滞。
慕寒川走出审讯室,目光幽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低沉而缓和:“团团说得对。”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坏,有些人是逼不得已。”
“但无论是什么,都不能让别人成为牺牲品。”
审讯室里,王东的脸色剧烈变幻,他的手死死地握紧,终于低下头,声音哽咽:“我知道她做错了……可她真的不是坏人。”
“她只是太害怕了,怕儿子没学上,怕家里撑不下去,怕明天……真的连饭都吃不起了。”
他声音哽咽,像是终于承认了所有事实。
小团团眨巴着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抱紧了小狐狸,歪着脑袋:“那团团可以帮忙吗?”
她软乎乎地问:“二舅舅,团团可以让他们得到帮助吗?”
慕寒川看着她,沉默了一瞬,轻轻地点头。
“可以。”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仿佛都被某种温柔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