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经是来温泉山庄的第二天。夕阳西斜,给一池温泉洒上了金子般的光辉。任说他们泡完了汤,纷纷回自己房间里去换衣裳。
客院有一座上下两层的主屋,隔出来了五个房间,五个人正好一人独住一间房间。要知道,在月泉宗的时候,除了已经升级为新月卫长侍的岑伤之外,他们可都是两人一间房的。
泡了一下午的汤,大家都饿了。
任说换好了衣裳后,拿着个小锦匣,趁其他人都还没出来,赶紧跑到了乐临川的房间里。
乐临川刚解了浴袍,正在拿毛巾擦拭湿漉漉的一身腱子肉,突然觉得门口吹来一阵冷风,他回头一看,忍不住骂骂咧咧:“你小子,进来怎么连门都不敲!”
任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不想惊扰到旁人嘛!”
说着,他把手中的锦匣递了过去:“川哥,生辰快乐。”
乐临川作势要去捶他的手顿住了。
生辰……
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辰?
他这日子过的,差点都快忘了。
接过匣子打开,里面静卧着一块玉佩。上好的材质,入手温润,上头刻着一个“川”字。
乐临川素来是不大瞧得上任说的,此番接到他的玉佩,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狐疑,只怀疑这个义弟弟别有所图:“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年怎么想起给我生辰贺礼?”
任说似是没听出来他的画外音,憨厚一笑:“以前不是没钱嘛。多亏姨娘把我调去凛寒宫做生意,如今我也小有积蓄了。我都想好了,这玉佩再买几个,咱们兄弟一人一个。”
乐临川有些怔愣。
兄弟?
他居然真的觉得他们这五个各怀鬼胎的人之间有手足之情?
只是任说这样,又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来,他仰着脖子感慨:“有点想朴宗主的寿面了。”
他自小就是个相当慕强的性子。
乐临川出生于渤海国鸭禄府的官员家庭,自小见识父亲在官场摸爬滚打及兄长在鞭笞下艰难地走入仕途的模样,对官场感到十分厌恶。后来,父亲希望通过捷径为乐临川打通仕途,将其送入月泉宗,不料乐临川的体质被月泉淮相中,收为养子。
待父亲发现不对劲想要要回儿子时,月泉淮却当场翻脸,当着乐临川的面杀死了他的父亲。乐临川却没有丝毫悲痛和愤怒,反而觉得死去的父亲是可怜的弱者。
成年礼上,乐临川杀死十多位“兄弟”得到了月泉淮认可,加入由诸多通过成年礼的养子组成的“新月卫”。也就是这一年,乐临川擅自挑战月泉淮,被月泉淮用筷子在额头刻下了一道伤疤。
整个月泉宗,除却月泉淮与朴银花之外,他的剑法无出其右,甚至连月泉泠心的天赋也不及他。因此,他也愿意恭恭敬敬地喊朴银花一声宗主。
任说咧嘴一笑:“今年吃不到朴宗主的寿面是有点遗憾。”
乐临川换好衣裳,将一团头发在后脑勺上用一支乌木簪子挽成了丸子头,将任说给自己的玉佩小心系在了腰带上。
出了房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换好衣服,来到明间的桌边坐下,等侍女送上晚膳。
任说赶紧把几个人一拦:“义父刚刚说,让我们去前面吃。”
咦?
这倒是新奇。
谁都知道此次温泉山庄之行纯粹只是义父想要哄新姨娘开心才来的,怎的现在不过二人世界,还要把他们喊过去一起吃饭?
出了主屋大门,众人就闻得一股极为诱人的食物香味从不远处的正院传来。
咕——
古博臣的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众人纷纷把视线投了过去。
他脸一红,揉了揉肚子:“这么香,谁闻了都会觉得饿得紧啊!”
正院的明间早已换了装饰。原本待客用的几张椅子和矮几都被撤去,摆上了一张硕大的圆桌,旁边七个椅子。桌上已经摆了几道精致凉菜。
月泉淮坐在上首的位置,见几人进来,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位置:“川儿坐这儿。”
乐临川受宠若惊。
“今日是川儿生辰,这次家宴是你们姨娘强烈要求办的。”月泉淮冷哼了一声,心里有点吃味儿,“莫要扫了她的兴致。”
哼,臻娘说要亲手给孩子做一桌生辰宴,他原本是一千一百个不同意。臻娘的手艺理应是他自己独享,怎能便宜了旁人?
崔臻却说:“川儿可是你头一个养子,怎么能是旁人?何况这么些年你都没顾过他们的生辰宴,朴银花都知道给他们煮寿面,你当父亲的总得有些表示。”
其他几人恍然大悟:“原来今儿是川兄的生辰?”
以前朴银花给他们煮寿面都是私下里把他们拉去的,未曾通知旁人,平时谁也没关心过自己兄弟是不是多加了小灶。
段尘封一拍脑门:“哎呀,是不是还得给你准备贺礼?”
乐临川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原来只有任弟一人记得我生辰。”
月泉淮朝乐临川招招手,乐临川连忙跑过去,挨着他坐下。入席后,月泉淮递来一本书册:“我随手写的习剑要领,便当做是你的生辰礼吧。你是我长子,如今却连新弟弟都打不过,说出去丢人。”
这新弟弟指的便是迟驻。
迟驻嗫嚅了一下嘴唇,没敢说话。
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
“多谢义父!”乐临川感动地恨不得当场磕头。
有了义父这本笔记的指点,他的剑术定会突飞猛进!
他恭恭敬敬地接过笔记,贴身收在自己怀里,随后朝迟驻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你等着吧,等我把这本笔记上的要领尽数领悟,再去找你切磋。”
迟驻苦笑,谦虚道:“我不过是多了几分历练,你的天赋远不在我之下。”
月泉淮听了,若有所思。
是了,迟家小儿早时候被人追杀了好几年,这几年以头颅磨锋,剑法自然带着凛然杀意,不然也活不到被月泉宗捡走。
他朝乐临川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要不我也把你派出去流浪几年?”
乐临川一听,缩了缩脖子,拨浪鼓似的摇头:“等我打赢阿迟再去吧。”
一时间众人哄笑。
岑伤看向桌上的菜式。深褐色的酱卤牛腱子肉,浸在红油里飘着辣椒的手撕鸡、凉拌时令杂疏、蒸好后放凉浇了桂花蜜糖的糯米糖藕,切好的盐水鸭子、浇了红油的白切猪肉片,以及开胃解腻的拍黄瓜和凉拌藕片。
感觉都是些家常小菜,还有些没见过的菜,好像不是渤海国人常吃的,或者说,不是唐人常吃的。
还有这牛腱子肉……据说杀耕牛是犯法的,吃牛只能吃意外死亡的牛。她得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有人卖牛肉吧?
任说入席后,环顾四周,问:“姨娘怎么不在?”
话音刚落,崔臻的声音就从屏风后面响起:“来了来了,刚做完菜,回去收拾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