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阴沉沉的,不多时便开始下起了雨。
雨声渐密,拍打屋檐青瓦,发出密而脆的响声。
啪——!
房檐边上,本就摇摇欲坠的一块青瓦,被雨水冲刷下,直接掉了下来。
摔了个粉碎!
瞬间惊醒了屋内还在晨梦中闻氏,她倒抽着凉气暗呼一声,骤然惊坐起来。
此时,她满脑门子的汗。
像是刚被窗外的雨淋了一般。
文嬷嬷闻声打帘步入里间时,就看到闻氏苍白着脸,满头大汗,失了魂似的坐在床榻上。
忙不迭箭步过去,扶着夫人关切问:“夫人,您可是梦魇着了?”
闻氏右眼皮直跳,听到文嬷嬷的话,她想到了方才做的那个梦,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我梦到,自己女儿误食了我给柳映枝的糕点,死了。”
文嬷嬷轻拍着闻氏后背,边宽慰她,都是梦,梦是相反的。
可就在这时,宋若桃的婢女冬夏,满脸惊慌匆匆忙跑了过来,大喊。
“大夫人,不好了,小姐,她出事了!”
话刚钻入耳中,闻氏那心就像是被人使劲攥住了一般,顾不得别的,慌忙披上衣服穿上鞋就直奔桃夭院。
而桃夭院内,寝屋内室。
宋若桃脸色发烫,身上胳膊上开始起疹子,人昏昏沉沉,半昏不醒。
冒雨请来了好几拨大夫,都说可能是感染的瘟疫,摆手道治不了,全都走了。
闻氏又慌又急,派人再去请大夫来!
倒是听到消息来看女儿的大老爷宋钊,锁眉问出了关键。
“桃儿这几日一直在家中,且京中亦没有瘟疫来源,她怎么会突染瘟疫?”
这话也让闻氏疑惑,是啊,女儿怎么会感染瘟疫?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清晨做的那个梦。
可是,她给柳映枝下的只是会让她身体虚弱的药,怎么会是瘟毒。
可这会儿她的右眼皮狂跳不止,一股极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慌得表情失去了控制,扭头追问文嬷嬷,“柳映枝呢,她怎么样了!”
“多谢大夫人关心了,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闻氏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声音从外间传来。
紧接着,就见柳映枝跟着宋老夫人一道行入里间,她身后除了喜桃,还有一个被押着的小安。
“桃儿染了瘟疫,你却问映枝如何,闻氏,你究竟干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宋老夫人此时阴沉着一张脸,厉声怒斥道。
闻氏本就精神紧绷,惶恐万分,被老夫人这般呵斥,她又看到被抓着惊慌失措的小安,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她的腿当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惊惧和害怕,她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将为了把女儿嫁入长远侯府当世子夫人,才帮何小娘给柳映枝下毒,以及已经交换庚帖络瑾之也心悦女儿之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言罢,她又拧眉出声辩解道:“是那何小娘先找上的我,我也只是想为了女儿找一门好的亲事,让她有个好的归宿,并不是真的存心想害柳映枝的。而且,那药瓶里的药何小娘说了的,只是会让人虚弱,她也只是想教训柳映枝而已,不致死的,更不可能是瘟毒。”
“闻氏,你糊涂啊!”宋老夫人听到这,猛敲手中木杖,打断她的话怒喝道。
“长远侯府的事你但凡打听一些就一清二楚,那何小娘就是个心如蛇蝎的毒妇,为了当上正妻之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以为她为何教训映枝,那是映枝救了络老夫人挡了她上位的路!她那也不是教训,是存了害死映枝的心思,哄骗你当她的刽子手呢!”
“就你,傻呵呵还以为,那只是让人虚弱的药!”宋老夫人怒其不争拿手杖指着地上的闻氏,道,“你又以为,那何小娘为何会那么痛快就答应交换庚帖了?那是因为,她当上正妻,那世子之位最后就是她儿子的了,桃儿嫁过去那络瑾之保不齐早成庶子了!”
“也就你没脑子,以为这是一桩好姻缘呢!便是那络瑾之是个品行好的好孩子,可长远侯府有那何小娘的毒妇在,桃儿嫁去哪里能安生得了!”
宋老夫人继而想起这些时日,大多说亲的都是往二房跑,无一人给若桃说亲,大抵是闻氏心里不平衡了,以为她不管她的女儿了。
宋老夫人吐出一口气来,软了语气又道:“映枝是我的亲孙女,可桃儿她也是,我不会因为认回映枝,就不管桃儿的。她的婚事我一直惦记着,总会给她寻个好夫君的!你就这么不信我?”
宋老夫人的话,如一记记重锤,不停砸在闻氏的心口。
而最后这一句,更是直击中她心底所想,她彻底绷不住了,捂脸痛哭起来。
心中也更加愧疚。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对柳映枝的怨恨,都因为她女儿的名声才受损,才没人来说亲,好的夫婿人选也全都被她抢了去。
因为她的到来,抢走了原本属于女儿的一切。
所以,她也是因为怨恨,鬼迷心窍才答应替何小娘做此等蠢事!
那何小娘给她的药瓶里装的就是瘟毒吗?
可是……
“可是,那有问题的糕点柳映枝你是吃了的,为何你没事,反倒是桃儿会染瘟疫!”
这个疑惑不光闻氏有,宋钊亦满眼疑惑,就是宋老夫人也有疑云。
柳映枝眨了眨眸,杏眸清冽,看向躺在床上的宋若桃。
道:“那就要问问她了。”
此时,原本躺在床上的宋若桃已经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冬夏想要扶她被她制止,她如今染了瘟疫,不能碰她的。
她脸上这会儿是不正常的红,手臂和脖子上的红疹越来越多,还伴随着瘙痒,也是这瘙痒让她从半昏半醒状态下彻底醒的。
自然,方才母亲说的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是又恼恨母亲做了此等蠢事,又对柳映枝心生愧疚,但也庆幸,好在,最后母亲没能害她。
她缓缓睁开略显沉重的眼皮,愧疚地扫了一眼柳映枝和祖母,这才虚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