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忧温柔注视着眼前彻底愣住的苍老面孔，嘴角出现一抹苦笑。
她不是神医，对于生老病死束手无策，能做到的只有不留下遗憾。
“队长，好久不见。”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沉默无声中传开。
秦安志眼眶泛红，彻底忍不住的流下激动的眼泪。
但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倔强，还是让他强忍住想哭的情绪，嘴角挤出微笑，
“哈哈，没想到无忧你还能认出我来，我以为我现在这副模样，已经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了。”
“唉，真是倔强的老爷爷，明明这种重逢的时刻，想哭也没事。”
沈无忧拿着剥好的橘子，走到秦安志身边坐下，把橘子递给他。
“不过，如果是想在后辈面前保留最后一丝威严，那吃东西的时候就不会想哭了。”
“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可能会和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想哭。”
秦安志嘴硬心软，拿过橘子吃着，一股咸涩味道从嘴角袭来。
沈无忧注视着这一幕，微微一笑，抽出纸巾替他擦眼泪。
两人沉默着，彼此不语，但心里却感到十分安心。
好一会过去。
秦安志用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对自己无语的笑了笑，
“人一老整个人都变得很脆弱了，连这点情绪都控制不住了。”
“有什么关系，总比憋在心里好。”
沈无忧给秦安志递上一杯热水。
秦安志双手接过，捧在手心里，抿上一小口，愉快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无忧你居然来魔都了，这些年一直都没和你联系，我都不知道。”
“抱歉，这些年一直都在执行任务，所以没能给您打电话问好。”
沈无忧端坐着，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沉默片刻，笑的有些勉强，
“我现在已经没有在暗鸦工作了，而是在魔都学习，和你孙女同一个学校。”
“嗯？”
秦安志喝水动作一滞，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嘴角抬起一抹淡然弧度，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免得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诶？队长你不骂我吗？比如说我辜负了您的期待之类的。”沈无忧神情一怔，扭头看向和蔼的脸。
秦安志哈哈一笑，放下水杯，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回忆，叹了声气，
“我是挺伤心的，毕竟你是我和你大哥带出来的。”
“抱歉.......”
沈无忧垂下眼眸，陷入自责。
就算她想留在暗鸦，可上面怕她的心理疾病在长久的压抑下会恶化，强硬的让她停下脚步。
但她知道，这是为了她好。
可真正脱离了暗鸦，她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沈无忧迷茫之际，顿感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她扭头看去，与一双和蔼目光对视。
“我可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反倒是为你感到开心，以后终于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
“这样吗........”
沈无忧收回视线，低下头，无奈的笑了笑，“可是我很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感觉非常无聊，无趣，很奇怪吧？”
“你只是没有适应而已，可以多试着找到自己的乐趣。”秦安志安慰道。
沈无忧笑而不语。
别说找乐趣，她每天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很累，也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更不懂得节制，几乎每晚都会浪费一些纸巾，过着颓靡的生活。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无可恋。
“爷爷，雪梨怎么了？和她父亲吵架了？”沈无忧转移话题道。
秦安志闻言，眉头一皱，无奈叹声气，“唉，雪梨的父亲控制欲很强，总是想着让雪梨跟着他的安排走，雪梨当然不肯。”
“真是一个坏父亲。”沈无忧无父无母，不懂家庭间的事情，但觉得换做谁也不想被操控人生。
“真是造了孽啊.......”
秦安志一想到江雪梨父亲的脸，眼底就充满了不悦，但在看了眼身旁的沈无忧后，这种情绪瞬间荡然无存，随着一道疑惑涌上心头。
“无忧，该不会早上的那个男生也是你吧？”
耳饰，瞳孔，是最容易辨别的方式。
在他印象里，两个沈无忧都有着这同一个特点。
而且，在暗鸦里的人，易容是必备的技能。
面对温和的质问，沈无忧沉默片刻，微微一笑。
“不愧是队长，还是瞒不过您，不过我也没想着向你隐瞒，但是别和其他人说，特别是您的孙女。”
“为什么？明明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出任务了。”秦安志不解。
沈无忧俯身托腮，目光陷入游离的状态。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特别是在学校。”
“那......你和雪梨........”
“当然是假的男女朋友关系，我可是女生，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而且她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说着，沈无忧眼底情绪变得有些复杂，
“我们只不过是合作关系，她给我钱，我帮她解决一些麻烦，就像早上一样。”
“原来如此。”
一股失落在秦安志脸上划过。
如果是沈无忧的话，他很放心把孙女托付给她。
毕竟是自己在暗鸦朝夕相处的家人，无论人品又或者实力，都一目了然。
“你真的对雪梨没有半点想法吗？”
期待的话语落下，沈无忧神情一愣，看向秦安志，认真回应道：“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哪怕一点感觉都没有？”
“...........”
面对秦安志不甘心的连番质问，沈无忧眼底疑惑更加浓厚，注视着他期待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片刻，无奈一笑。
“或许有，但是，我连自己都不爱，怎么爱别人？”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沈无忧心中涌现，她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
“你放心吧爷爷，在暗鸦的日子里，我已经把你当做亲人一样对待了。”
“所以，您的孙女，我会保护好的，但是，不是出于恋人的身份。”
“好吧........”
秦安志注视着墙面上的家庭合照，即使感到惋惜，也还是知足的笑了笑，“谢谢。”
“什么话。”沈无忧笑着拿起一个橘子，缓缓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话语间。
沈无忧略显犹豫的看了眼楼梯方向，最终还是选择不打扰江雪梨。
可她前脚刚踏出客厅，身后就传来一道温和的请求声。
“无忧，雪梨是一个很脆弱的女孩，自从她的母亲还有外婆走后，才逐渐变成了一个高冷的姑娘。”
“但是，这一切都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的掩饰，看似冰冷，实际上心里还是和正常女孩般，很需要呵护，关怀，而我一个老头子已经做不了什么了，所以.......”
极为无奈的声音稍作停顿。
秦安志拄着拐杖走到沈无忧身后，在她回头的那刻，颤颤巍巍的低下头，弯着腰，颤抖着声音，落下心疼的眼泪。
“还请你帮我一个忙，今晚留在秦家，走到三楼后右拐，停在最后一个房门前，敲响那道房门也好，在外面站着也好，至少别让她独自躲在房间里哭泣，拜托了！！”
“.........”
语落，客厅里的气氛在片刻间陷入沉默。
沈无忧看着曾经倔强不已的老队长，变得如此卑微，内心隐隐作痛，
在沉默片刻后，走上前，伸出双手，帮秦志远挺直了腰，抬起了头，注视着他，温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才对，您可是暗鸦曾经的队长，能让你低头的，只有逝去的家人。”
说着，沈无忧走向楼梯口，回眸一笑道：“至于您所说的........保证完成命令，队长~”
楼梯间传来轻快的脚步，安静的客厅刹那间传来一阵抽泣声。
沈无忧微微扭头，缓缓停下脚步，透过墙与扶手间的缝隙，看了眼正在偷偷抹眼泪的身影，眼眸微闪，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继续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