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疏发了话,福康公主不敢逗留,只能离开。
她一走,萧瑾疏便问我:“想不想出宫待一阵?同从前在别苑一样。”
“好啊。”
我爽快应了。
这一年里我们偶尔也出宫,中元节穿上平民百姓的衣服带着溯儿上街市去,也会在皇帝休沐日,起早去京城街上买个烧饼吃。
但每日都是回到宫中的。
萧瑾疏又提起福康公主的婚事:“后日福康大婚,你和溯儿也去凑凑热闹。”
福康公主招了个驸马,后日在他的公主府中大婚。
他晓得我不喜欢冷清,也晓得拿什么来哄我。
但唯独立后一事,他只字不提。
他不提,心思便显而易见,我不该有任何旁敲侧击的多问。
……
再入公主府,恍如隔世。
我是来过这里的。
上回来这里,是被萧律强行带出去的,以至于下马车时看到那高大的门楣,仍有一些心悸。
不过红绸红灯笼,门口的小厮腰间也系着红带,满目喜庆的红,将我心中微漾的异样抚平了去。
我牵着溯儿入府,所有宾客都恭恭敬敬来向我见礼。
我摆手示意他们都散去。
总感觉到有道奇怪的目光盯着我,凭着感觉望去,是萧律站在那荷塘边,望着此处。
萧律那会儿自残,最后吊着一口气没有死成,但被幽禁在平王府中不得出。
直到今日,公主大婚普天同庆,才特许他出来喝一杯喜酒。
但依然有侍卫在旁看守,他不能随心所欲的来去自如。
想到此处,我心稍安一些。
我带着溯儿喂鱼玩,忽然外头传来动静,说是秦将军和平王打起来了。
一个是武将,萧律横竖都打不过,总不能是他先动的手。
可秦元泽也并非那样冲动的人,怎么就轻易打起来?
我交代莲心看着孩子,自己则随人群过去凑凑热闹。
大老远,我便看见秦芳若脸色煞白的站在一边,几位女眷围着她安抚。
秦元泽将萧律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砸在萧律脑门处。
周旁有无数规劝声。
“秦将军,不可动手啊,消消气!”
而人群中有人喊了声“贵妃娘娘来了!”,秦元泽紧握的拳头忽然停在空中。
他面上的戾气慢慢消散,终于松开手,起身欲走。
萧律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笑得肆意,满嘴血腥。
“本王没说错!你妹妹就是个荡妇,她当初怀的孩子就不是本王的,谁知道她给杨家生的龙凤胎是不是……”
秦元泽好不容易回温的脸色再度变冷。
迅速回身,一脚踹向他胸膛。
踹得极重,萧律往后跌两步摔倒在地,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秦元泽一脚踩在他胸膛上,将他死死踩在地上,叫他挣扎不起。
那双赤红的眼里有杀意。
秦芳若眼看着他有些控制不住,扑上去拉人:“哥哥!不要弄出人命!他是王爷,杀了他要偿命的!”
对方是王爷,而且这里是公主府,福康公主大婚的日子,真闹出人命,秦元泽难以收场。
秦芳若拼命拉扯他,总算让他挪开了脚。
秦元泽盯着萧律,警告道:“闭上你的嘴,再胡说八道诋毁芳若清誉,我杀了你。”
萧律笑了起来。
“倒是你的心上人,床榻间服侍我两年,为我怀过两个孩子,那倒踏踏实实是我的骨肉!”
我如坠冰窟。
哪怕众人都不敢明着议论我的往事,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跟随萧律来楚国的。
萧律在楚国时,身边贴身的婢女也只有我。
当着众人面这样说,听见这句话的人,都能猜到他说的是谁。
而征伐两年,我与秦元泽确实有交集。
秦元泽不管不顾的推开身旁拼命阻拦的人,拔出腰间佩戴的长剑。
“哥哥!”秦芳若急道,“冷静!你冷静!”
他脸色极差,耳朵里已听不到其他动静,一步步向萧律走过去。
围观众人的目光时不时的向我瞥开,想要窥探这其中真相。
秦元泽一步步走到萧律面前,那剑就要对着萧律的胸口捅下去,而萧律往我这里望了眼,竟然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
他在等着秦元泽杀了他。
“秦将军!”我出声呵斥道,“你岂敢当众行凶!若毁了公主大婚,圣上定然重罚于你!”
秦元泽手腕顿住,剑尖停在离萧律胸口咫尺之处,再没有进一寸。
小厮在此时高呼:“圣上到!”
围观人群迅速让开一条道,萧瑾疏一袭玄色银绣龙纹长袍,走到我身边,再扫视周遭情形。
秦元泽扔了剑,下跪请罪。
“平王口出秽言,污蔑臣妹清誉,臣一时不能自持,伤了平王,请圣上治罪!”
萧瑾疏缓缓道:“到屋里再回话。”
外头毕竟人多嘴杂,无论问话还是处置,多有不便。
很快,人都转移到一间空置的屋子里。
萧瑾疏在圈椅上落座,小厮迅速奉了茶便退下去。
秦元泽往正中的空地上一跪。
萧律被搀扶着进来。
人到齐了。
一位侍从先向皇帝禀明来龙去脉。
“平王殿下没离开原地,是杨世子的夫人寻上来,质问从前的事,平王殿下出言羞辱,叫许多人听见了,秦将军便对平王动了手。”
萧瑾疏目光落在秦元泽头顶,淡淡道:“他疯了的事众所周知,说的话未必被人当回事。但你动手,便让事情闹得更大,叫更多人眼见耳闻。”
说到底还是萧律太刻薄。
哪怕他疯了,只要他说出口,旁人依然会当真,不会去考究其中是真是假。
甚至还会捕风捉影,编出更多事来。
秦元泽低着头,拳头紧握。
“臣没忍住。”
萧律摇摇晃晃的站着,他瘦的似乎只剩下骨头,衣袍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他笑着说:“怎么不继续禀报,我可不止提了秦芳若啊。”
秦元泽猛地转眸看向他,额边青筋暴起,目光里尽是嗜人的怒火。
“你闭嘴!”
若不是在皇帝面前,估计他的拳头已经扫了过去。
萧律笑的越发张狂。
“我提我的通房婢,你慌什么,有什么不能在圣上面前说的?难道被我说对了,我的通房婢,真是你的心上人?”
萧瑾疏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迟迟没有掀起眼帘去看他们一眼。
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萧律还在继续污言秽语:“关外两年,你和她到什么地步,有没有上床榻,你说给皇帝听听,也说给我听听。”
我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在秦元泽忍无可忍站起身拔出剑时,我向他伸出手。
我要他手里剑。
“给我,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