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梳子放在妆匣旁,语气冷淡:“她来找我,我不能开门么,非得有什么话?”
他将我的发拂到耳后,在我耳边说:“你心里那点九九,我能看不明白。”
我起身避开了他要吻在我耳边的唇。
“你答应说让我走。”
在我咬舌那会儿,他承诺的。
萧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只笼中挣扎的蠢鸟。
“走啊。”
我立刻往门口走去。
手刚触及屋门,他不紧不慢道:“但府上的东西,你不能带走一件。”
我摊开双臂。
“什么都没带。”
萧律若有所思的目光从我脸上往下移,停在我身上。
衣服,鞋袜,从里到外都是王府的。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开始解衣裳。
斗篷先落了地。
再是蜜合色棉袄,中衣……最后脱了鞋袜,赤脚踩在地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垮。
我再次去开门,手还没触到门边,他一把拽住我手腕往后用力一拉。
我没站稳摔坐在地上,看着他阴沉无边的脸色,笑出声。
“所以你说的什么都答应我,得我真死了才行,是吗?”
萧律压抑着怒气道:“我不拦你,你真打算这样走出去?”
我无所谓。
“被你看和被他们看,有区别吗?”
萧律一脚踹翻离他最近的灯挂椅。
仍平息不了怒火,一把掐住我下颔,双目猩红的盯着我。
“你到底想要什么,还不够吗?你要一条命,我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他喘息很粗,凶狠的质问声好似下一刻他就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我看着他布满寒冰冷雾的眼睛,开口道:“我要什么你从来都是知道的。”
萧律带着戾气的俊美面孔上,浮现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你也知道我要什么,我想要的,一样都不会放手。”
说完,他松开我脸颊,捡起朱樱色斗篷扔在我身上,连我的头顶都罩住。
我眼前顿时一片黑。
萧律没有温度的声音继续传入我耳朵。
“在这屋子里你不愁吃穿,离了这屋,你是清白人家都不会娶的失贞荡妇。阿月,做人还是糊涂点好,得过且过了。”
我扯下斗篷捂在胸口,心口痛得令我身子蜷缩起来。
可笑在他哽咽着说一起回楚国的时候,我竟还相信是真的,真的以为他肯成全我了。
他怎么放得下这里的一切?昭国皇帝也不会允许,所以他给的,只不过是空谈,以为我死定了,什么大话都能放。
他也知道只要不碰我,我暂时不会再次寻死,笃定我不可能真的这样走出去。
可我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这一世,难道就只能如此?
萧律语气缓和了些。
“你好好想想。”
想什么?
想着扎小人,想厌胜之术,想把他的生辰八字写在扎满针的小人上。
也好试一试究竟能不能灵验。
……
这屋子当真是一个巨大的铁笼,而我的血肉之躯怎么都撞不破,到头来只是头破血流罢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好像一棵再没有绿意的枯树干,风吹过都没有叶子能落下来,活得苟延残喘,里里外外都麻木。
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沉默寡言。
莲心和红豆变着法子哄我开心。
我看她们挺辛苦,有时便配合着扯出笑容,故作兴致大好的模样,对她们说的话追根究底,配合着笑。
但说完之后,我总是想不起来方才到底说了什么,有什么好笑。
萧律偶尔会过来看我,也不多话,看一眼就走。
他不敢在我屋子里过夜,大概是怕睡熟后我刺死他。
凌霄雾梦镯还在桌上静放着,我再三提醒他拿走,他置之不理。
明明是美到惊人的镯子,许多次不经意的瞥到,我都有把它砸得粉碎的冲动。
可这样珍贵的玉镯,我到底不舍得暴殄天物。
半个月过去,除夕夜当晚,莲心和红豆给我披上孤裘斗篷,推着我到屋门口,看下人们在院子里为我燃放焰火。
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无数深宅大院都在放焰火,其中之一便在我眼前的院子里。
不断炸空的焰火照得整个京城亮如白昼,也照的我身边两个俏丽姑娘的脸红彤彤的。
红豆和莲心真心实意的欢喜。
“姑娘,这是殿下命人特意放给你看的,殿下真有心。还有那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王妃那屋都未必吃的这么好!”
毕竟是除夕,萧律特地命厨房给我加菜。
一个四方桌不够放那么多菜,下人们抬了大圆桌来摆在院子里。
精致的菜肴上了一个又一个,两个丫头看直了眼。最后压轴的却是一道相对显得平平无奇的楚国菜,翡玉糕。
他在试图唤醒我在楚国的记忆,忆起他曾经的好。
我突兀道:“王妃同他入宫赴宴了。”
今日是除夕,所有皇子公主都入宫与帝后一道用膳,就是不知带不带女眷。
红豆和莲心面面相觑后,选择对此事避而不谈。
莲心说:“总归殿下对姑娘是独一份的好。”
我真不喜欢听这话,提醒无数次,莲心却还是一而再的拿这话哄我。
我兴致缺缺,出声制止还欲点火的下人。
“不必放了,太吵。”
两个丫头在我招呼下坐下来,陪我一块儿享用这顿丰盛的除夕宴。
她俩受宠若惊,我却对着这些鱼肉无从下手。
以往很爱吃的菜,现在摆在眼前,竟然通通了无胃口。
我不动筷,她俩也停了下来。
“姑娘,怎么了?”
我绞尽脑汁的想,我的月事是在什么时候,好像迟了,迟了好多天了。
心中不受控制的腾起怀疑的念头,越想越发恐慌。
“莲心,叫大夫来。”
以往大夫住在府上,来得很快。
可今日大夫出府同家人过除夕去了,许久难得这一回。
想到这,我又叫住莲心。
“不急,你先过来吃,大夫晚点过去喊便是。”
……
萧律比大夫晚到一步。
他到了,大夫收回搭在我脉上的手,向萧律揖手道贺。
“恭喜殿下!”
我脑中轰得炸裂开来。
这一声恭喜,不必言明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