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
当被小星星问到，那个战友叔叔现在还在做这个吗，陆长东沉默一下，才说是的。
林云青看了陆长东一眼，从他表情看不出什么。
但她还是知道，陆长东的心情有些低落。
这个战友，大概率已经不在了......
陆长东不愿把残酷的事告诉女儿，但林云青问起来，他还是说了实话。
“那个战友，牺牲了。”
他语气沉重，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其实陆长东不太喜欢回忆那些画面。
除非是需要复盘的时候，其他时间他都是避开想起那些。
战争实在太残酷了。
他失去的又何止这一个战友呢。
林云青看出他情绪不好，她伸出手握紧他的，和他十指相扣。
又轻轻地晃了晃，让他从残忍的画面中回到现实世界。
肃杀的场景如烟般消散，眼前只留下满眼爱意的妻子。
陆长东搂住她，把人按在他胸口，说着：“那些年，每一次我都觉得自己回不来了。可是我还是坚持着不敢放弃，我知道你在等我。”
林云青想起上一世，他走了以后，她的心就像活生生被挖去一块血肉，痛不欲生。
她捂着心口，那种感觉到现在都忘不了。
林云青声音也有些颤抖：“我一直在等你。”
只是很可惜，上一世的她没有等到他回来。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的时候，两人站在房间的窗户边，共同看着那一轮明月。
这样的时刻很适合谈心。
陆长东把放在心里一年的问题问了出来，他问：“能跟我说说，那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林云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是问她上一世，他死之后，自己是怎么过的。
林云青可以撒谎，说她过得很好。
但是此刻她只想说实话，无论是让他心疼也好，难过也罢，她只想倾诉。
“你走以后，我们过得很不好。”
陆长东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林云青笑着拍了拍他，等他放松下来。
她接着说：“我当时浑浑噩噩，抚恤金被高凤娟拿走，后来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带着小星星离开了部队。”
她说自己很后悔，当时应该尽量争取的。
她说自己从此知道了钱的好处，就开始想办法赚钱，只想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她说后来又后悔了，因为她为了赚钱忽略了女儿，让她变得自卑又懦弱。
她又说，后来有了钱，她们就过得很好了。
林云青不喜欢站着，后来他们又一起坐在床上。
林云青靠在他怀里慢慢地说自己的过去。
“我有很多钱，开了大公司，买了个大房子，我把女儿嫁给志恒，他们跟我住在一起。”
林云青说她们是先苦后甜，后来的几十年都过得很不错。
但她又说：“星辰第一次生孩子，从产房出来，就跟我说，爸爸当外公了。”
“我经常想，如果你在，会是什么样的。”
陆长东抱紧她，林云青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布满了悲伤。
他应该也很难过吧，应该也会很遗憾吧。
片刻之后，林云青忽然感觉脖子一道濡湿。
那一行水从脖子流下，流到她心里，让她为之一颤。
陆长东，竟然哭了！
陆长东很小的时候就不哭了。
这些年以来，除了林云青生孩子难产，他差点以为她要死了，掉过一次眼泪。
就从未哭过了。
他的眼泪很烫，烫到林云青的心都感觉到疼痛。
她伸出手臂搂住他，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
她包容他的脆弱。
林云青摸着他的后脑勺，他的头发像针一样硬，即使剃了寸头，那发根仍然硬挺挺地扎着林云青的手心。
林云青不在意地抚摸着，好像这样就能分担他心里的痛。
“不要难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陆长东没有嚎啕大哭，他只是埋头在林云青怀里，好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
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句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是他对不起她。
他娶了她，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他抛下了她。
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世间受尽了苦难。
她的语气很轻松，可是陆长东还是知道，她那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受过很多委屈。
她一个女人，在这样的时代，能够靠着自己赚到一大笔钱。
本就不容易。
更别说她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给她依靠，她还要承担着养育孩子的责任。
她说她觉得对不起孩子，陆长东却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她已经尽力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才对。
林云青拍着他，像孩子小时候那样，她说：“没关系，没关系，现在你在我身边就好。”
过去的都过去了，至少上天给了她恩赐，让她还能回来。
林云青说：“这几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就是对我最好的奖赏。”
她说：“我们未来还有很多的日子，我不希望总是沉溺在过去。”
陆长东的脆弱持续很短的时间，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除了发红的眼眶，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
这一年来，他不敢问太多，就是怕自己会承受不了。
他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迈出这一步。
心痛得无可复加，他仍然忍耐住那疼痛：“以后我们会过得很好，很幸福。”
林云青点点头：“嗯，我跟你说这些，也是想让你知道陆星辰是怎么长大的，等你再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啊。”
父女俩上次见面的时候，还避开林云青说了话。
林云青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总要让他知道女儿是怎么长大的。
她有时候会想，陆长东面对那个比他年长的“女儿”，会不会觉得不真实，不亲近呢？
陆长东笑了笑，对她说：“她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是我看着她，好像还是在看咱们那个几岁大的小星星。”
父女之间是有感应的。
当他看到陆星辰，眼睛里就自动把她当成小女孩，没有一点不适应。
时间进入午夜时分，林云青把陆长东拉到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