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骑自行车过去的是谁？还真的就是万有禄。
宋文远在后面追了一段，拉近距离后，又喊了几声，万有禄就停下了。
这点秦嫣都没想到，她只是看车外过去一人，跟万有禄有八分相似，就随便拿来做借口，为的只是把宋文远骗下去。
可谁想，事情就是这么巧，那人不是像万有禄，而是真的就是万有禄。
万天明和罗有志开车回村，正好万有禄和万有寿跟着万大汉在村口做土坯，万天明就下去打招呼，顺便跟他们说了县里让他养大鹅的事情。
一家人自然高兴，多干多得，万天明有了养大鹅的差事，工分又能多拿几个。
而且，这是县里派下来的任务，县里点名让万天明干这活，万有禄也觉得脸上有光。
万大汉还是那个大家长派头，少不了还得教育万天明几句，让他好好跟着县里技术员学习，认真完成任务，要尊重人家县里来的领导，切不可马虎大意，绝对不能辜负领导对他的信任。
然后又拉着罗有志，说万天明脾气臭，不懂事，让他多担待，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让罗有志尽管批评教育，该打打，该骂骂，他做爷爷的绝不护着。
万天明要是敢捣蛋，不服管教，尽管跟他说，他保管把万天明给修理老实了。
万天明郁闷得直翻白眼，也不知道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爷爷。
一家子儿孙，不但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动不动就跟外人说，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合着他们万家的孩子，从生下来就是来挨打受骂的呗。
罗有志也是一脸尴尬，连说老爷子言重了，上面把这差事派给天明，也是因为天明有技术，能胜任，自己多跟万天明学习才是。
罗有志接着又是对万天明一顿夸，万大汉表面上乐呵呵的，没说什么，其实心里已经对这个罗技术员轻慢了起来。
还以为是个县里的领导，原来只是个学徒，白巴结了。
罗有志和万天明刚要走，罗有志都上车了，万天明又想起万天聪的事，便又折了回来。
“爷爷，听长贵叔说，他在县里，好像看见二哥了，二哥不会又不在学校吧？”
这事儿他必须得告诉家里，上辈子，万天聪年纪轻轻就没了，就是因为被一帮狐朋狗友糊弄着，到县城里做生意。
不但钱赔了不少，人后来还出车祸没了，就在县城百货大楼旁边那条路，脸都撞变形了。
算算离着上辈子万天聪出车祸的日子，应该也就半年了。
万天明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二哥，可也不至于眼睁睁看他死，现在家里要是能把他管住，让他好好上学，或者干脆让他回生产队里干活，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
“你看清楚了，真是你二哥？”
“应该不会错，长贵叔看见的，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背稍微有点驼，他差点就认成我了。”
万大汉气得直接一脚踹在刚做好的土坯上，还没晒干的土坯，差点被他踹变形，立马就让万有禄去大店高中，看看万天聪在不在学校？
其实这事儿应该是万有福去，可万有福到亲家家里喝酒去了，只能让万有禄跑腿。
“他要是老实在学校上课，那什么事儿都没有，就当张长贵看错了，可要是不在，那就别怪我这个当爷爷的翻脸不认人。”
“他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回来，但凡回来，看我打不打断他的腿。”
“那秦国栋寡妇养大的，都能考上大学，我就不信，我打不出个大学生来。”
看万大汉这副凶狠的模样，万天明也是激灵一下，甚至有点后悔，把二哥的事儿捅了出来。
可想想也是没办法，二哥回来确实少不了一顿打，可总比让他死在外边强。
要说这个万天聪，可恨那是真可恨，不过，可怜也是真可怜。
他确实干活不多，可挨打却是真多。
万天聪是万家几个天字辈男孩里，读书最笨的。天亮、天勇虽然成绩也一般，可至少不会像他那样，一直留级。
可老头子偏就选中了他，打算把他培养成大学生。
原因说来可笑，只是因为恢复高考的时候，万天赐已经在供销社上班，每月都有工资。
万天明也跟着老师傅学出了手艺，把牲口喂得膘肥体壮，拿着生产队里的最高工分。
天亮、天勇又还小，就只有万天聪一个人在读中学。
于是，一直留级，刚读中学的万天聪，就成了老头子培养的头号对象。
天聪成绩不好怎么办？他脑子笨怎么办？他贪玩逃课怎么办？
揍呗！
反正在万大汉眼里，什么毛病都是因为打得少，没有打一顿解决不了的事儿，要是打一顿解决不了，那就打两顿，天天打，没有打不出来的。
于是，万天聪悲催的生活就此拉开帷幕，天不亮就被拎起来读书，晚上还得在爷爷屋里温书，爷爷不让回去睡觉，敢瞌睡一下就得挨板子。
考试成绩不达标，除了打，还是打。
在老头子没人性的高压教育之下，万天聪的成绩确实一度有了起色，还成功考上了大店高中。
可他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明显都出了问题，背也是在那段时间驼的，不知道是学习累的，还是被爷爷打的。
高中在大店住校，没有了爷爷的高压，万天聪的成绩很快被打回原形，他变得更加厌学，还经常逃课。
爷爷的教育方式依旧单一，考不好就打，逃课抓到了，更得打。
爷爷在给二哥拿学费、生活费的时候，从来不小气，揍人的时候，更加不小气。
万天聪确实缺点不少，可万天明对他更多的是同情，不是恨。
他真的希望二哥能没事。
当然，万有禄是不会想这些的，在他眼里，万大汉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万大汉说，万天聪应该上学，那万天聪就是应该上学，再不愿意上，也得上，因为，这是他爷爷说的。
万大汉说，万天明上完初中就不用上了，那万天明就是上完初中就不用上了，因为，这也是他爷爷说的。
做小辈的，长辈说什么听着就行，犟嘴就是不孝。
现在，万大汉让他去学校找万天聪，那他去找就是了，要怎么处置万天聪，那是万大汉的事儿，不用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