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凌桑一闭上眼睛就是凌梓在水里挣扎的画面。
这让她身临其境，感觉躺在床上就像躺在冰冷的水里。
她会自动闭气不呼吸，直到憋得缺氧而强迫清醒。
反正睡也睡不好，起床吧。
还不到七点钟，她就洗了洗澡收拾妥当去医院上班。
确切说，是去递交辞职报告。
凌梓没了，江璟灏也闹掰了，论文数据也基本上都采集好了，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在崇海。
没想到，她这边辞职申请还没来得及往系统里提交，那边行政办公室已经找上门来了：
“凌医生，方便吗？麻烦您来一下洽谈室。”
“好。”
以为又是什么无聊的品牌宣传、企业文化之类的事情，万没想到是劝退。
民营的私立医院通常在市场上更加谨慎小心。
别说警察打电话了，就是平时工商或卫健委的例行检查，一个个都乖得跟孙子一样。
凌桑被警察传唤这事儿，本就是先找到医院又才找到的她家。
别管被警察找是什么事儿，总归员工惹上案子是不好的，这种员工不能留。
那正好不谋而合，不光不用措词为何要突然离职，还能拿到一笔赔偿。
怎么的呢？算是给她不幸的悲惨人生一点点安慰吗？
因为入职时主动放弃社保，所以离职办理得很快。
甚至都不用等到发工资日来领，直接当场财务就给凌桑结清了所有款项。
好笑吧？资本家就是这样，赚钱的时候杀红眼，不管三七二十一；
遇到事的时候怂成耗子，不分青红皂白。
当然，这样倒是正合凌桑之意，不必过多解释离职原因或暴露家庭情况。
下一项任务——处理凌梓烘焙店的事。
凌桑骑着小电驴来到烘焙店时，意外地发现小闫正焦急地在门口转来转去。
不时望望里面，又瞧瞧马路四周。
“小闫？你怎么在这里！”凌桑远远喊她。
小闫一看来人是凌桑，再也绷不住用手臂挡住眼睛开始哭：
“小桑姐姐，我昨天在店门口等了一天……
我看到新闻了，怎么会这样……”
“别哭别哭，先进来。”凌桑轻轻拥抱她一下，开门把人让进去。
只不过是兼职的一个临时工而已，竟然也会处出感情来。
善良的人才会吸引同样心好的人吧？
幸好有小闫在，此刻凌桑也突然觉得好像没有那么无助与孤单了。
“我虽然常来，但对店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听说租期是一年，那还有差不多五六个月的时间才到期。
不知道能不能退回来点租金。
如果不行，剩下的时间你就利用起来吧，想干点什么干点什么。
店里的面粉和各种材料也都送给你吧。”
凌桑四处浏览一遍，走进后厨，地上还堆了不少东西。
“小桑姐姐，我来不是为了占便宜，我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小闫连连摆手，生怕误会。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桑强扯嘴角表示友好。
“我们都没有人会用这些工具，而且我也马上要离开崇海了。
即便你不要，这些东西也都是扔，多浪费。
这两个多月你多多少少也偷师到一点技术吧？
皮埃尔大师的弟子呢，不偷学太亏了。”
“小凌姐是教了我一些简单的……”小闫不安地低下头，觉得难为情。
“可是这家店是小凌姐的，我凭什么鸠占鹊巢？”
凌桑走到小闫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郑重说道：
“小闫，你知道吗，刚刚在门口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温暖！
别推辞，这个时候有一个站在我身边的人，是莫大的鼓励和支持。
我很感谢你，别有心理负担。
凌梓不在了，这些东西对我们家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如果对你能有一点点用，那不是很好吗？”
“那小桑姐既然你有了决定，我就不推辞了。
店我会看好，直到租期结束。
这两天你肯定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忙，我可以帮你。
我们一起，哪怕我帮你做做饭也行，我怕你撑不住。”
凌桑心底又是一阵暖意晕开，鼻头倏然发酸，眼泪就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她转头掩饰，偷偷擦掉，却被小闫看在眼里，心疼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两人就这样抱了很久，直到凌桑收拾好心情。
“我先得把凌梓的账都对好，看看这么久以来是赚了还是赔了，剩下还要帮她把贷款还清。
小闫你帮我找找她的账都记在哪里了。”
回归理性的凌桑永远都是条理清楚，目标明确的，做起事来也很干脆。
“好。”
“至于她的钱……除了店里收银机里的现金，其他应该都在卡里，我得让我爸妈先公证，然后再去银行申请取款了。”
“小桑姐姐，你要不要去小凌姐家看看啊？
家里也得退租吧？
我在店里核账，你去忙别的。
中午你过来这边，我做好饭等你。”
是的，差点忘了家。
不但凌梓的家要处理，她是住宿舍的，也得赶紧回去处理。
万一医院不近人情到一刻也等不及，要将她扫地出门，把她东西全扔出来怎么办？
自己的东西扔了没什么，凌梓的骨灰……
来不及打招呼，凌桑骑着自己的小电驴赶紧回宿舍去了。
好在门还能打开，东西也都完好。
当初来崇海时，一个行李箱，如今离开也只有一个行李箱。
来时行李箱里装满了漂亮衣服和吃的用的，走时却只有一个骨灰盒。
中午吃饭时，小闫汇报了一下营业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刨开刚营业的两个月，后面基本上每个月营业额都超了十七八万。
减去成本估计赔是赔不了，就怕没什么经验，控本不好，没赚到什么钱。
“蚊子腿上也是肉，赚点是点，我现在很需要钱。”凌桑狼吞虎咽道。
一天多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才感到饿了。
“需要钱？”小闫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要赔给江璟鸿救人丧命的钱吧？”
凌桑耸耸肩，不打算解释。
这么理解也行，至少不用让一个好人去刷新这个世界冷漠的下限。
“好歹也是一对相爱的人，怎么还做上买卖了？”
“江璟鸿救凌梓是事实，因此丧生也是事实。
他的家人也需要安慰，可以理解。”
“那他们家那么有钱，怎么不给你们点？
说到底是在他家出的事。”
“好了，不讨论了，我们问心无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