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围在此处作甚?还不速速散开!”
只见一支军队走来。
醉仙居前的人群顿时惊慌失措,像受惊的鸟兽般赶紧散开。
“如此长时间,还未处置妥当?”
一位面如重枣的将军翻身下马,他身形魁梧,此人正是军中赫赫有名的赵破天。
“将军,就是她!是她阻拦于我!”
那名军士见自家将军现身,赶忙带着哭腔告状。
辛允松开了那军士的手腕,双手抱拳,“铁纪营护粮校尉辛允,见过赵将军。”
按原计划,该来寿春郡的将军本是郦将军,然,赵破天官职更高,威势更盛,郦将军迫于他的压力,不得不与他交换了行军之地。
“你带着所有将士,对了,还有铁纪营的,先去安顿下来,我便在此处落脚。”赵破天转过身,对着身旁的副将吩咐道。
副将领命,随后转身,挥动令旗,指挥着军队继续向前行进。
周围那些还在围观的百姓,见此情形,哪还敢停留,四散而开。
赵破天嘴角微微上扬,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辛允,“我于此处落脚,不会扰了辛校尉吧?”
他语调看似随意,却隐隐在试探辛允的反应。
辛允神色恭谨,“能与将军同宿一家客栈,实乃属下莫大的福气。”
她姿态谦逊有礼,眼中透着对赵破天的敬重,可那眼底深处,又似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赵破天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掌柜的!把你这店里最好的酒拿出来!今日,我定要与辛校尉开怀畅饮一番!”
掌柜哪敢怠慢,忙一路小跑着去酒窖挑选店里珍藏的佳酿。
不一会儿。
掌柜便抱着一坛封着红布的美酒匆匆赶来,将酒坛放在桌上,又从柜台后拿来两只大碗。
“两位官爷,小店的招牌酒来啦,这可都是精心窖藏的佳酿,入口绵柔,回味悠长,保管二位满意。您二位就放开了喝,有啥需要尽管吩咐,小的随叫随到!”
哈着腰说完就走了。
这赵破天行事实在蹊跷。
城内亦不乏高门大户愿殷勤接待,他却舍弃这些,偏要与自己同宿这客栈,怎能不让她心生疑窦。
这时。
客栈伙计便将菜肴一一端上桌来。
热气腾腾的牛肉,纹理间浸满了醇厚的汤汁;红烧鱼外焦里嫩,鱼身浇着红亮浓稠的酱汁;大肘子肥而不腻,表皮被烤得金黄酥脆;炒虾个个饱满,虾肉在鲜亮的红油中若隐若现;还有那鸡汤,奶白色的汤汁上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花,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可赵破天似乎全然没把满桌佳肴放在眼里,自始至终,他手中只端着一碗酒,自坐下起,便一刻都未曾从辛允身上移开。
辛允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如芒在背,虽说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可面对这满桌美食,却丝毫不敢动筷子。
两人就这般干坐着。
瞧着赵破天只顾端着酒碗,对满桌佳肴视而不见,心中虽警惕,面上却挂着温和笑意,“赵将军,酒虽好,可别空肚饮,吃些菜垫垫,也好有个滋味。”
言罢,她伸出筷子,正要夹一筷子牛肉。
哪知。
赵破天陡然出手,手中筷子直冲着辛允的眼睛疾刺而去,那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可辛允仿若未觉危险,既不闪躲,也未抬手格挡,神色镇定自若,甚至连眼皮都未曾轻眨一下。
“……”
她缓缓抬眸,目光直直对上赵破天的双眼。
旋即。
“哈哈哈哈!”
赵破天收手,“好胆量!”
“将军若有话,大可坦诚相告。”
想起赵破天从见面起,先是上下打量自己,如今又使出手试探。
“敞亮!那本将军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赵破天将手中酒碗往桌上一放,“听闻你师承欧阳广,此事可是当真?”
“欧阳将军于我不仅有举荐之恩,更将他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辛允没齿难忘。”
“你是个好苗子,有胆识、有气魄,不如拜我为师?日后跟着我,定能让你在军中闯出一番大业!”
“……啊?”
辛允闻言,不禁轻呼一声,万没想到赵破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是为了此事。
欧阳广待辛允,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并非不愿辛允追随自己在外闯荡,纵横沙场,而是太清楚外面处处潜藏着凶险,刀光剑影无眼,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怎么,你这神色,可是瞧不上我?”赵破天见辛允一脸怔愣,迟迟未答复,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自负与急切。
他伸手探入怀中,眨眼间,便将虎符掏了出来,‘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你可看清楚了,这便是虎符。若你拜我为师,日后做个将军,不过是小菜一碟。莫说是将军,只要你有这野心,就算你想当皇帝,凭我手中的兵力与谋略,也定能助你登上那至高之位!”
赵破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敲击着虎符,那‘笃笃’的声响,仿佛是他对权力掌控的宣言,自己既能扶持应以正上位,那想扶持谁都是轻而易举。
如今这天下,可不应了那句“皇位轮流坐,明年到我家”。
在赵破天眼中,皇位的归属,其实并无太大差别,因他心中有更为深远的盘算,治理天下绝非易事,需得有经天纬地之才,环顾世间,认定唯有应以安,能担此重任,朝中诸事,无论大小,经她之手,皆能条理清晰地妥善处置。
未来若能登顶,便要让应以安继续做傀儡,如此,他赵破天便能手握兵权,稳坐权力之巅,尽享荣华富贵,同时又能保天下大体安宁,实乃一举两得之策。
不过,也难怪赵破天会有这般心思。
从前他为应以正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可谓是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战场上,冲锋陷阵,刀光剑影中拼杀,不知洒下了多少血,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可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威武大将军的封号罢了。
更令他难以释怀的是,即便得了这封号,却还要屈居于欧阳广之下,让他对权力的渴望愈发强烈,不甘心永远居于人下,想要打破这既定的格局,于是便有了如今招揽辛允,妄图谋划更大权力的举动,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才能洗刷曾经的‘屈辱’。
醉仙居内。
辛允望着桌上那虎符,又看了看赵破天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太过震撼,让她一时语塞,只能沉默以对。
“你如此犹豫,莫不是怕我夺了那小皇帝的位置,惹得她心中不快?”
辛允与应以安相识,且应以安对辛允颇为关照,赵破天全都知道。
她或许是因着这份情谊,才对自己的提议有所顾虑,担心自己一旦称帝,会与小皇帝产生冲突,亦或是让小皇帝处境尴尬。
赵破天继续说道,“辛校尉,你该清楚,我与小皇帝并非不能共事,只要她愿为我所用,我定不会亏待于她。而且只是让她做个傀儡罢了,我有何可惧?”
他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赵将军为何独独找上我?难道因我是欧阳将军的徒弟?”
辛允实在想不通,偌大的军中,人才济济,赵破天却偏偏对自己抛出这样极具诱惑又暗藏风险的橄榄枝。
“你是那小皇帝软肋的事,宫里军中谁人不知?”赵破天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又似有对辛允懵懂的无奈,“恐怕这世间,也就只有你自己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