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樾一顿，转头凝眸望着她，唇角笑意分明，短短几息就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光。
他道：“别担心，不管是谁，都左右不了我的心意。”
莳也眨了眨眼，轻笑道：“萧副师长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随着这么一声揶揄，军车越过小路，回到了繁华的燕都。
莳也上辈子在燕都生活了一辈子，自然熟悉，街角巷口的陈设布局都格外清晰。
燕都海军大院。
距离去西北边防兵团插队已经好几个月了，虽然和佟沐珍通过几次电话，但这次回来又是不同的境况，想想待会萧樾要说什么，莳也就觉得尴尬，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
萧樾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眼尾泛着些冷泽，看着不大高兴。
“紧张？”莳也小声问了一句，她还真不知道萧樾紧张起来是什么模样。
萧樾抿了下唇线，声音清冷从容：“不是紧张，只是恍惚。”
自从梦境开始纠缠后，他就减少了回燕都的假期，这一次，是真正要直面了，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紧张是没有的，不过是戳破原本的事实，有什么好紧张的？
梦境里经历过的许多事，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经历。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着实没什么好紧张，再者，不过是历史重演一遍罢了。
萧樾出示了军官证，军车缓缓驶入海军大院。
尽管许久没有回来，萧樾对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很熟悉，须臾就来到了萧家。
还是那熟悉的一溜三间房，院子里不像是别人家种粮食，反倒是挨挨挤挤堆着些漂亮花盆，许多都因寒冷而空着，只有两盆里长着两株修剪漂亮的梅花，芬芳四溢。
这些都是佟沐珍种的，她是资本家的小姐，最注重生活情调。
两人下了车，萧樾站在院子门口看了看，半晌才垂下眼睑，从军车后备箱里拿出准备的当地特产，这些都是他的心意，而屋里的警卫员听到动静，率先走了出来。
听到开门声，萧樾抬眸看过去，看着熟悉的警卫员，他轻笑一声：“赵叔。”
赵天庆看着萧樾一愣，旋即又惊又喜，高声嚷道：“阿樾回来了！”
他又朝屋里喊了一声：“参谋长！阿樾从西北回来了！”
说完，赵天庆大步上前，打量着萧樾，眼眶都有些湿润，伸手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云岭雷场都敢去了，没和你爹说一声，你知道参谋长都吓成啥样了？”
萧樾弯了弯唇，没说这个话茬，因为屋里的萧丰年和佟沐珍已经冲了出来。
两人在这海军大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听到儿子回来的这一刻，自身的稳重都没了，一个比一个着急，当看到萧樾时，两人眼圈都跟着红了。
佟沐珍依旧打扮的时髦又漂亮，挤开萧丰年，穿过院子，一出来就重重一拳砸在了萧樾胸口，恶狠狠道：“你小子翅膀硬了，上雷场都不跟你妈汇报了？你居然还敢回家，看我不揍死你！让你能，让你逞勇斗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佟沐珍却舍不得下重手，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抓着萧樾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哽咽道：“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都老大不小了，还让妈操心，你知道我都几天没睡好觉了？连个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有。我都听西北那边说了，上雷场还死了俩同志，我这心揪的呀，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看着佟沐珍担忧的神色，萧樾喉头滑动了一下，轻声道：“我没事。”
闻言，佟沐珍柳眉倒竖，立马叉腰道：“你是要气死我？回来连妈都不叫了？”
萧樾一顿，刚欲开口，就听到萧丰年的声音，他声音略有些震惊：“小也？”
佟沐珍愣了愣，转头看向站在萧樾不远处的莳也，几个月不见，小姑娘像是长高了些，头发也长了，不过路上遥远颠簸，神色有些疲倦，可整体瞧着倒是更漂亮了。
“你把小也带回来了？那你不提前打个电话？？”佟沐珍尖声喊了一句，旋即就过去一把将莳也拥入怀中，一口一个心肝宝贝，连萧樾也顾不上了，直接拉着人进了屋。
莳也眨了眨眼，看着满脸疼惜的佟沐珍：“伯娘，您不生气了？”
她在一边看着佟沐珍生萧樾的气，看的还挺上瘾，怎么转头又消气了？
佟沐珍伸手摸了摸莳也的脸，轻叹道：“你们能平安回来我就安心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萧樾不说就算了，你居然也瞒着，被安南人绑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不说，小也，苦了你了，还有云岭任务，要是没有你，阿樾怕是……你这孩子……”
佟沐珍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西北连连传回消息，实在让她难以平静。
她也没想到，当初在大院里并不显眼，甚至有些老实的小姑娘，去了西北，居然参与了这么多的大事，甚至因为研制出鼠疫抗生素，一举闻名。
莳也抬眸看了佟沐珍一眼，心里微微一叹。
说起来，萧丰年和佟沐珍确实是善良的好人，要不然也不会收留副官的女儿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他们受到那么大的冲击，有时候知道真相也不见得是好事。
她虽然没见过萧家那个遗留在外的亲生孩子，但有关于后者被认回来，从团结村回到燕都后吃喝嫖赌抽的消息还是有所耳闻的，甚至后来萧家隐退，除了有人针对算计，也有这个孩子不争气的原因，导致萧家黯然退场，从此了无音讯。
她有时候真想不通，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萧樾这么优秀，却有这样离奇悲惨的身世，他明明可以龙腾九天，却偏偏因为各种原因跌落泥潭，最终成为家人谋利的一个借口，对于他来说，是抹不去的耻辱。
这么想着，莳也回头看了一眼屋外，萧樾正在与萧丰年说话。
许是察觉到什么，他抬眸对上莳也的目光，只静静看着，却自有一副温和的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