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也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来人。
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白大褂,留着短发,脸上虽是历经岁月的沧桑,但眼神柔和,走过来看到莳也,和她面前架起的火堆时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病人,因为上山被狼给咬了,一天没吃东西,太饿了,就……真不好意思啊医生,我这样是不是不符合规定?”莳也忙装作一副怯弱的模样,小心翼翼看着她。
对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方法,看人方面,除了萧樾,她还没看错过谁。
如果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这个时候搬出“萧樾”就会很管用,但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医生,装无辜可怜,显然是最有用的,再说,在医务室后院烤自己的鸡,有问题吗?
李秀莲看着莳也灵动无害的小鹿眼,心里微软。
她目光扫过自留地,里面没缺东西,干干净净,小姑娘只在自留地边缘的角落里架起火堆,烤着雪鸡,不知是用了什么佐料,香味扑鼻。
“肚子饿,怎么不去食堂?”李秀莲上前,半蹲在莳也面前,声音放得更柔。
莳也微怔,敛去了眼底的泪,轻声道:“我来时带的行李都没了,身上没有钱,只能自己上山套兔子,没想到抓着雪鸡却碰上了狼,好在捡回一条命。”
想了想,莳也撕掉另外一条雪鸡的鸡腿,递给李秀莲:“医生,给你吃。”
李秀莲愣了一下,忙笑着摆手:“不,不用了,我不饿,你吃。”
她话音刚落,腹中五脏庙就不给面子地咕咕作响,李秀莲神色有些尴尬,朝莳也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眼周的鱼尾纹更深,莳也也没笑,把鸡腿塞进她手里。
莳也弯唇:“我妈和我说过,医生都很辛苦的,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是不是在照顾病人?医生,你快吃吧,我这里还有很多,你不用和我客气。”
莳也啃了口鸡腿,看李秀莲没动,又催促了一声:“忙前忙后的,可得照顾好自个儿身子,不然哪有力气照顾病人呀?咱边防兵团可都靠你们这些白衣天使了。”
她说的真挚诚恳,倒叫李秀莲更不好意思了。
她还想推拒,但看莳也吃的那么香,便轻声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莳也摆摆手,时不时翻转一下火堆上的鸡肉,看向李秀莲,有一搭没一搭:“姨,你是医务室的医生吗?我咋来了两回都没见过你?这么晚了,你可太辛苦了。”
许是周围没人,许是莳也给人的感觉很真诚,李秀莲陡然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在她身旁坐下,吃着细嫩的鸡腿肉,孜然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她道:“我今天忙着做手术,你没见我很正常,一场手术做了四个小时,的确是累了。”
“手术??”莳也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医务室的医生都只能看些感冒发烧的病症,没想到居然还藏龙卧虎,还有会做手术的,眼前这女医生看着也不算太大,居然会做手术?这么说来,她在医务室的地位不会太低,高低也得是个主任吧?
起初她装惨装哭,只是不想多事,后来,就想着建立人脉了。
她顶着“卫校毕业”是高中生名头,怎么着都得和医务室挂钩,但初来乍到,萧樾铁定是不会管她了,倒不如自己另谋出路,深夜偶遇资历颇深的女医生,就是缘分。
莳也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好奇道:“您做手术很厉害吗?”
她既然准备进医务室工作,那学习肯定是少不了的,干一行爱一行嘛。
李秀莲看着莳也意动的表情,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这鸡肉烤的不错。”
莳也从善如流地接话:“是呀,我做饭的手艺也很好,不过,大厨房可是油水最足的地方,我们这些知青是进不去了,不瞒您说,我是卫校毕业的学生,来西北兵团插队,是要当军医的,要不是因为出了很多事,这会儿怎么着都该唤您一声师傅了。”
说着说着,莳也垂下眉眼,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李秀莲微顿,似乎没想到莳也这么老实,当着她的面就透了底。
“你是刚来兵团的知青?”李秀莲看着莳也,沉吟片刻。
“嗯,您应该也听过我的事,刚来的第一晚,营长宿舍就失火了,欠了一大笔钱,带的钱票全部付之一炬,上山找点野菜,也能遇到狼,差点没被咬死。”
莳也摊了摊手,眉头紧锁,神色苦哈哈的,全然没注意到一旁李秀莲的僵硬。
半晌,没听到回音,莳也转头看向李秀莲,却正好对上后者复杂探究的眼神。
莳也眼神微动,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疑惑道:“医生,怎么了吗?”
李秀莲看她举止灵动,人也真诚,心里复杂更甚,问道:“你是,莳也同志?”
“您还真听过我的名字,看吧,我就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莳也撑着下巴,又啃了一口鸡腿,深深叹了口气:“医生,插队的日子,真苦。”
李秀莲垂下头,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一直到她离开,都没再和莳也说过话。
她一走,莳也脸上的表情就尽数敛去,长睫轻轻眨动,神色冷淡。
原本还想着今晚能建立个人脉,没想到,一棍子打到“熟人”身上了,知道她是莳也后,这人的表情之复杂,想不注意都难,所以,这人和她原身是认识的?
莳也半眯起眼,仔细回想,上辈子她和西北边防兵团这边没什么关联,后来夏韵和萧樾接连出事,就更没必要提及了,所以她可以确定自己不认识刚刚那人,至于原身,一辈子都在燕都海军大院,一直到家里出事,她穿越而来,也不可能认识这里的人。
除了……
莳也眉梢跟着动了动,眼神变得兴味起来。
要说她原身和西北有什么关联,大概就只有未婚夫“周家”了。
莳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周家走了五六年了,按理说不可能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看样子她乍然来了西北,对于从未把她搁在心上的“周家”,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