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齐家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自然不会腆着个脸认为:齐家这一窝豺狼虎豹,有多喜欢我,他们喜欢沈家那些产业才是真。
若他们拉拢沈藏锋,顶多可以拉一个大家族下水。
若他们铁了心娶我,利用我这位心狠手辣的媳妇斗垮沈藏锋,甚至除掉沈藏锋,未来的沈家产业说是落到我手里,可百年之后还不是被齐家吃了绝户。
我让娘帮我挑选江南最时兴的衣裳,准备赴牡丹宴,好好见识见识那一家子豺狼虎豹。
文先生曾经说过——
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你被人利用,而是你压根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至少,在齐家人眼里,目前我的价值大过于沈藏锋。
……。
四月十七,牡丹盛开。
我娘掏空了她的嫁妆底,把最名贵的红宝石发钗,插进我浓密的发髻里。
生怕她闺女在旁人面前“跌份”。
我娘颇有些自知之明,比起齐家,我们沈家只是个暴发户,还是装得体面点好,只是翻嫁妆时,我娘忽然抬起头:
“我压箱底那本书呢?拙儿,你上次给你赵姐姐挑礼物时,没动那本画册吧”?
我睁眼说瞎话:
“不知道呀,娘,你会不会放错地方了,那本画册很珍贵吗,快,找到给我开开眼呗”。
我娘摇摇头,阖上涂了金漆的木箱:
“娘真是老了,那本画册难道被我放其他地方了?原本是你新婚夜该给你的,娘再找找,倒也不急”。
我一边擦胭脂,一边嘿嘿地笑,腹诽道:
那娘就慢慢找吧,反正再也找不到了,被陈不闻这丫的没收了。
娘专程给我挑了一件淡蓝色的锦衣,配珍珠耳饰,我瞅了瞅,觉得那红宝石压根和我衣衫不搭配,还是拔下来,挑了最寻常的几支首饰:
“娘,若人家瞧得起你,哪怕我穿一身乞丐服,人家都夸我俏皮古怪,若人家瞧不上我,哪怕我穿得跟公主似的,人也笑我东施效颦,素净点,素净点就好”。
最终,我娘还是把我老爹最华丽的那辆马车拉出来。
浩浩荡荡到了齐府大门。
……。
我一掀开帘子,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齐府这大门,奢华,太奢华了。
果然是有钱人。
两只狰狞的守门狮子,特地请名工巧匠定做,这石头便与寻常人家石头不同。
这怕不是古董吧。
门口乌泱泱守着一群护卫,难怪齐小公子每次出门,都跟着一群狗腿子。
门口,齐小公子早早候在外头,一见我的马车便眉开眼笑,乐颠颠亲自跑过来迎接。
齐小三特地换了新的熏香和衣裳,从前他偏爱玄色,如今倒也换成了更典雅沉稳的黑,仿佛连头发丝都是精心打理过的。
他伸出手,扶我下马车:
“来,我娘和嫂嫂在里头等你呢”。
我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脑子嗡嗡的,我这是一只脚踏进虎狼窝了?
里头可真是群狼环伺。
齐老夫人年轻时啥风范我不清楚,但齐家两位嫂嫂,我曾听陈不闻讲过一两耳朵。
齐家大嫂嫂,是小官家的庶女,从小颇受忽视冷落,嫡母更是磋磨得厉害,本想拿她当敲门砖许给年纪更大的北方富商,说是嫁女儿,其实就是卖女儿。
可这位大嫂嫂,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嫡母中风偏瘫后,夺了嫡姐的嫁妆,和爹爹达成协议,十里红妆嫁入齐家,和这位齐大公子感情甚是和谐。
齐家二嫂嫂,听闻也是北方那边的巨贾望族出身,看似弱柳扶风,却能舞动两只流星锤,把这位齐家二公子,管得严实,别说连个通房丫鬟,哪怕多看一眼旁的姑娘,回家都得跪搓衣板。
江南这些巨贾士绅,那些家长里短,陈不闻有着一手狠料。
所以,他屡屡劝我:
“少招惹齐家这伙人”。
无奈,我是个不听劝的。
……。
好一出牡丹宴,齐家怕是把整个江南的春色,都搬到齐家院子里了。
“有此倾城好颜色,天叫晚发赛诸花”。
齐老夫人喜爱牡丹,因此专门买了一块来培育牡丹花种,可这块地原本的承包者是杜家,杜家几年前也是靠培育稀奇的花种在江南发了一笔小财,可惜后来花市暴跌,似被上头人打压,这块地落到齐家手里。
杜家,这位新贵也无声无息蒸发了。
这花团锦簇之下,怕是藏着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
正当齐小三陪着我赏花时,忽然两位俏丽的女子,被一群丫鬟簇拥着,从花园迎面走来。
“这位便是小三念念不忘的沈小姐了,果然生得天姿国色,连一旁牡丹都被衬得黯然失色了”。
我一抬头,撞见两张明媚至极的笑脸。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齐大嫂嫂和齐二嫂嫂了。
如果说,齐大嫂嫂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齐二嫂嫂便是一朵傲骨嶙峋的梅花,只是,我很怀疑,这弱质纤纤的二嫂嫂,真的能舞动两柄流星锤?
这二位,一左一右拉着我的手,再也不可能松开。
我稍稍一抽手,手腕剧痛,忽然相信了二嫂嫂视位奇人,她仅轻轻捏住我的手掌,我便一动不能动。
齐小三颇不好意思,紧张兮兮。
看得出来,在他家人面前一贯做小伏低:
“沈妹妹,这位是我大嫂嫂和二嫂嫂,那啥,我娘稍后就过来”。
齐家送的药膏,别说还真好用,自大齐小三上次离开后,我用了那些瓶瓶罐罐,脖子上的伤痕一丝也瞧不出了,连皮肤都白皙了几分,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软,不得乖乖道一声谢吗:
“齐家两位嫂嫂好,得亏两位嫂嫂赠药,我才能这么快痊愈”。
“沈家妹妹说什么外道话,说不准将来都得是一家人”。
两位花枝招展的嫂嫂,笑得跟慈祥的老母亲似的,感觉瞧我,像瞧好大一颗白菜。
看,我们家猪单身10年,终于要拱到白菜啦。
……。
我左瞅右瞅,果然,说好的牡丹宴,除了我一个外姓人,全是齐家自己人,等我一进门,大门一关,连只苍蝇都不肯放进来了。
我强撑着一张笑脸,脸都笑僵了。
忽然,我身后传来一道苍劲的声音:
“沈丫头来了”。
这声音,激得我防御心大起,像是兽类在森林捕猎时,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一回头,果然到了传说中的齐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