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1963年4月20日
“国防部情报局”香港站
沈岳对香港之行的安全并没有太多的担心。他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组副组长兼“国防部情报局”副局长,清楚国民党方面在香港根基深厚,驻港情报机构众多,除了“中二组”和“国防部情报局”外,还有“中六组”的、国家安全局的、特种军事情报室的、中美情报协调中心的,还有各种亲台社团等等,核心成员和外围组织林林总总加起来人数有数百人之多;更何况,在香港警察的高层也有情报局的卧底。
因此,他甚至没有化妆,只随身带了两名随从不远不近地跟着,便以孙子超为名的护照,顺顺当当地到了香港。
香港站丁守拙站长和“中六组”驻港特派员本想到启德机场迎候,陈明远极力劝阻,说沈局长喜欢轻车简从,又说此行任务机密,诸位是共党的熟面孔,一窝蜂都去机场恐怕会引起共产党方面和香港警方的注意。丁站长一听言之有理,便只让莫之英带着行动组精干人马隐蔽地接机和警卫。
果然,沈岳到了香港站,下车伊始便对这一安排大加称赞。当听丁站长介绍,是陈明远的安排,沈岳不吝溢美之词:“到底是复兴社的老同志,对敌斗争经验丰富,深谋远虑啊!”
他不顾舟马劳顿,在丁守拙陪同下,一一接见了香港站的主要骨干田佩瑜、莫之英、田之雄(现在化名罗清泉)等人。
见到田之雄,他特意提到田之雄报送的关于香港黑社会起源及现状的分析报告,拍着肩头,着实夸赞了一番,认为有理有据,脉络清晰,已作为情报分析报告范本批转给有关处室传阅并参考,还鼓励田之雄沉下心来,多搞调研向局里报送类似报告。田之雄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表示一定不辜负局座的期望。
随后,沈岳单独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让他多去调景岭、九龙城等逃港者聚居的地方,甄选物色对党国忠心、政治上清白、形象气质比较好,尤其是曾经在大陆政府部门工作过的人选,填好表格后,统一交给澳门站陈站长审查,作为今后发展对象及赴台参加九全大会的候补代表人选。田之雄疑虑地说了句:“可是我的直接上司是丁站长,…”沈岳只笑了笑说:“你照做就是。”
匆匆接见完站里的主要骨干,沈岳单独把丁守拙和陈明远留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布置指挥湘江计划的实施,这是九全大会前局里最重要的工作,也是你们香港站和澳门站目前的中心工作。”
他用严厉的目光看着丁守拙,提高声音:“尤其是你们香港站,是湘江计划的后勤保障基地。一个多月以前,局里就向你们站调运了大批器材物资,可是从香港转运到西贡和金边的物资远远不能满足需求,特别是烈性炸药数量不够,眼看目标已经开始访问行程,还有十来天就要抵达金边,廖时亮他们向我催了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会直接影响计划的实施的,到时候我们如何向上峰交待?!拿什么向九全大会献礼?!”
丁守拙比沈岳还年长几岁,论军龄论资历甚至比沈还略高一筹,论军衔也平起平坐,可他在情报局根基不深,靠山郑介民又早已去世,沈岳如今是他的直接上级,只得涨红着脸听着沈岳数落。等沈岳连珠炮似的说完,他才急忙解释道:“副座训示的是,但确实有实际困难,一来这些都是危险违禁物资,不能通过大规模携带,只能分成小包装夹带;二来我们也考虑使用机帆船往南越输运,但不敢装带太多,万一失手,再补充这些器材时间上就来不及了,北越游击队是很活跃的;此外,从南越渔港再长途运送到西贡站也是个问题,现在正逢雨季,陆上交通很不方便……。”
沈岳听着丁守拙絮絮叨叨的解释,心里想着,50年代初成立了“中央改造委员会”, 痛下决心清除了一大批党内军内的元老耆勋、山头派系,以图脱胎换骨,刮骨疗毒,唯独情报领域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和延续性,没有大动干戈。看来“九全大会”后随着先生逐渐掌权,他应该建言先生,对错综复杂的情报系统也应该动番手术,让观念陈腐、意志衰弱、只会内斗的老家伙靠边站,充实些年富力强的、没有派系观念的技术型人才进来。
沈岳心不在焉地听完丁守拙的下一步安排,慢悠悠说:“算了,叶局长和我已紧急把廖时亮召回总部,昨天我在局里见了他,已经做了安排。你们西贡站下一步要做好计划完成后人员撤退的安排工作。”
他把目光转向陈明远,口气亲切了许多:“明远兄,郭汉的行动原本是为了策应湘江计划的,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明远本来大喇喇地歪坐在沙发上喝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听到沈岳问,便坐直身子放下茶杯:“怎么?沈局长您没接到我们站的报告?上次郭汉从台北回来,立即向我汇报了局里的计划,也汇报了在淡水基地训练的行动人员的情况。我和郭汉一起规划了几条路线,郭汉还坐着渔船化装实地勘察了几次。计划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您想过吗?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从澳门出发袭扰,现实吗?”
沈岳随即问道:“那依照明远兄的想法呢?”
陈明远断然说道:“只能从淡水基地或者高雄港坐机帆船出发,到公海后再按照郭汉侦察好的路线登陆。”
“具体登陆地点呢?”
“广东中山县,经过澳门水域后经磨刀门水道可直抵神湾,登陆后即可进入山区。另外,中山县以前叫香山县,是国父故乡,一旦登陆成功,为九全大会增光添彩无可比拟。”
沈岳击节赞叹:“太好了,政治影响力无可比拟!真不愧是复兴社的老同志,政治眼光敏锐独到,登陆地点选择得极好。以你们站名义给局里呈报吧。”
丁守拙见气氛和缓了,便主动说:“沈局长,我们安排了几个住处,你看一下,住在哪里好?”
“哦?都安排在哪里啦?”
“站里、行动组、半岛酒店还有我们掌握的两处安全屋。”
沈岳与陈明远相视而笑,摆了摆手:“这次来就不麻烦丁站长了。”
丁守拙诧异的问:“怎么?您不住在香港?”
沈岳哈哈一笑:“我目标太大,在香港恐怕太引人注目。我和陈站长坐晚班轮渡去澳门。”
丁守拙听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一面佩服沈岳狡兔三窟的思虑,一面为不在自已的责任范围而稍许放了心。
毕竟这里紧靠大陆,“情报局”的二当家出点什么意外,自己都要承担责任。50年代大陆“镇反运动”期间在香港接连处决多个少将级特工的情景可都历历在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