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饿死,其实得看别人善不善良。
常巧之已经做了双保险,但还是担心出现意外情况,比如亲爹引狼入室,后娘说漏了嘴,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到危急时刻,武力才是确保自己能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常巧之摸着她的头道:“不会,当初先祖选择这里落脚肯定是有原因的,这附近都是山呢。”真要遭了灾,躲到深山怎么也有一条活路。
走时,常巧之还小心地拉过一些藤萝盖住大石,而后象征性地砍了些柴火挑着回村。
此时日头偏西,场院的祈雨活动还没有结束,吹吹打打的显得很热闹,村民跪拜了一次又一次,而供桌前的泥塑龙王仍是呆呆地看着。
村民都寄希望明天一起床就能迎来豪雨,但是次日推窗往外一看,天上晴空万里,一丝云彩儿都没有。
“娘的,这个龙王是不是不太识趣啊。”
“咱们昨天跪了一下午,膝盖都青了,他老人家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龙王不下雨,村民很不甘心,大伙都有一种很朴素的观念,不管是人还是神,收了礼总得办事吧。
大伙供品给了,吹打班子也请了,龙王爷这么不给脸,是不是有些不太上道啊,村民此刻的心情有些焦躁、愤怒,还有一些委屈。
偏偏此时有村民跑来大喊,“不得了,咱上边的村子将河水全给截住了,他们打算活活渴死咱村里人呢。”
村民立时从四面八方围过来,问清了缘由,原来是有人沿着河水往上走,才发现河的上游被人横腰拦住,河下游所有村庄都没水用。
众人顿时气愤不已,怪不得河水突然就枯了呢,“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快去找里正!”
“对,不能让上面的人扼住咱们的命根子。”
“抄家伙啦!”
众村民抄起锄头、镰刀、棍棒冲到杨里正家,“里正,咱们村被人欺负了,赶紧去找上村的人评评理。”
杨里正本来正在家中数银子呢,这次求雨虽然没成功,但他还是从中赚到了一笔银子,对于个人来说是成功的。
他听到院外人声鼎沸,麻利地将银子收进匣子,又将匣子仔细放进衣箱中,这才走出房间,皱眉细听,“啥,上游断了咱村的水?”
杨里正背着手来回踱步,这事可不好办啊,作为里正他听说各村已经发生大规模械斗,县太爷也早派了人去警告各村,要以和为贵,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青川村。
要不要打,怎么打?他飞快地转动脑子。
青川村是杂姓村,这种村与其它同姓村不一样的就是不咋团结,真要打起来,哪里是别村的对手?
其它村上阵都是同宗同族的手足兄弟,就算不小心被打死了,妻儿父母都有人奉养不说,族谱还要单开一页,每年都享头道香火。
可青川村呢,真有人被打死、打残了,谁来养?杨家在本村是大户,但却不是大怨种,哪里有余钱养废人,凭什么呢?
院子的门被敲得呯呯响,大家都不愿意再挑水浇地了,累得要死也浇不透,还是得靠着河水浇灌才行,事关口粮安危,村民岂能不心焦。
杨里正知道不能再拖,再不去开门,家都得让人拆了,便拉开门栓,板着脸喝道:“怎么了?有啥事好好说。”
村民七嘴八舌又将河水被截留一事说了,杨里正点点头,一脸严肃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事还得报上县太爷来处理,咱们贸然过去反倒先失了礼。”
其实也有很多人不愿去送死,听到里正这样说便松了口气,“那就赶紧去衙门吧,这事可不能再拖了。”
杨里正立时让儿子套了骡车,两人往县城而去,不过山路遥远,今天是回不来了,大家该浇水还得浇水。
不过村民每每经过场院时,看见那尊披红挂彩的泥龙王,俱都怒其不争,哀己不幸。
难熬的白天过去,晚上大家都热得睡不着,老少爷们纷纷拿出竹席铺在场院乘凉,大伙拿着蒲扇边扇风,边打蚊子,时不时地吐槽龙王没良心,受了百姓供奉却不管百姓死活。
在民间神话体系中,龙王实在算不上大神,如果它不愿意降下甘霖,逼急了的村民不介意拳打脚踢地揍它。
于是次日,当天上仍无一丝云彩之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狠狠一脚将泥胎的龙王踹下供桌,并指着它的鼻子大骂道:“你个老小子不过是带角的蚯蚓,有鳞的泥鳅,再不下雨,一天照着三顿打!”
可老天爷还是不为所动,村民都要绝望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县太爷为民做主,否则大伙非得为争水杀得血流成河不可。
好在杨里正终于赶在中午前回来,他敲着破锣召集村民去场院商议分水大事,因事关重大,没一会儿人就已集齐。
杨里正扯着脖子传达了县太爷对最近各村频繁械斗的担忧,并提出了解决办法。
原来最近频频因争水而出现人命官司,县太爷招来各村里正、族老商议分水办法,杨里正倒赶了个巧,也参与会议。
县令提出按各村田赋分水,至少明面上显得非常公平,但奇怪的是很多村子都不答应,估计是因为有些大族隐匿了田产,若真按鱼鳞册分水,怕是会吃亏。
也有人提出,按天轮流放水,但一条河的水就这么多,如果轮着放水,就只有靠河的地能被水浇灌到,其它远些的田地该旱还是旱。
大家争论来、争论去都没找到解决办法,不是这些方法不好,而是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各自的宗族,谁也不想本族吃亏。
在那些大宗族的里正面前,杨里正所代表的杂姓村压根上不得台面,他与其它小里正一样,缩在角落看别人争得唾沫横飞。
村民们听杨里正叽叽歪歪地说了这么许多,早就不耐烦了,“杨里正,你倒是说说最终的解决法子是啥啊?”
杨里正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还是老办法,油锅取钱分水!”
“啊?那咱村选谁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