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傲东怎么想也想不通,在他的认知里,普通的人如果开个赌坊,接二连三地碰上这样倒霉透顶的事情,肯定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关门大吉,然后带着剩下的那点家当赶紧走人,跑得越远越好才对。
然而,秦武这个人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仅没有选择离开,却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跟自己死磕到底。
不死心的蒋傲东又一次下了大功夫,他准备了一堆贵重礼物和一箱白花花的银子,朝着阎通家赶去。
一来嘛,希望能从阎通那里打探一些消息,好让自己能够在这场混乱的局势中抢占先机,掌握更多对自己有利的情况。
二来嘛,他心里还是打算再次借助阎通手中的权力来打压秦武,让秦武永无翻身之日,这样一来,自己的如意赌坊就成了老街唯一的赌坊。
阎通远远地看到蒋傲东带着大包小包,满脸堆笑地朝自己家来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蒋傲东的来意。
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心没看透?对于蒋傲东的这点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只是,一想到因为蒋傲东这档子破事儿,自己被上级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阎通心里就窝着一团火。
然而,思来想去,毕竟自己和蒋傲东是自己多年的朋友,曾经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一起扛过不少的事。
他也实在拉不下脸来,做出那种直接把多年朋友拒之门外的事情。
阎通满心无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把蒋傲东让进了家门,临走时,客套的留蒋傲东在家里吃晚饭。
哪料想蒋傲东却当了真,当真留下来吃晚饭,晚饭很简单,甚至没有鸡鸭鱼肉,只有几个凉菜,一盘炸花生米,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席间,蒋傲东的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他的嘴巴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一刻也没停。
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扯那个,看似在闲聊家常,实则是在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
他绞尽脑汁,用各种委婉含蓄的方式,试图从阎通的嘴里套出话来,想要弄清楚为什么阎通会那么轻易地就把秦武那一帮人给放了。
阎通一口气连着喝了两杯酒,随手从盘子里抓起一把油炸花生米,在手里将花生皮搓掉,一股脑地甩进嘴里,大口嚼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此刻,酒劲儿似乎上来了一些,他也不想再继续藏着掖着,索性直截了当,道。
“秦武那帮人不是我让放的,全都是因为苏哲,是他下的命令让放人,我就算有一百个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呢?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啊。”
蒋傲东听了,脸上露出惊讶,连忙道。
“苏哲?你说的是你们……你们卫兵队的队长苏哲?他怎么会插手这件事?”
阎通一脸无奈,道。
“可不就是他嘛!我也没想到啊。人家身为上司,就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放人。”
“我在他手底下干活,哪敢不听他的命令啊,就算心里再憋屈,再不乐意,也不得不乖乖照做。”
蒋傲东一边夹了满满一筷子凉拌海蜇丝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听着阎通的话。
当听到阎通的这番解释后,他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放下筷子,用手随意擦了擦嘴,凝重道。
“这事情就奇了怪了,秦武他们怎么会认识苏哲的?谁给他们搭上的这条线?”
两个人就着那几盘小菜,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不知不觉就喝到半夜时分。
那一整坛酒在他们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中,渐渐地见了底。
到最后,两人都醉得不成样子,身体摇摇晃晃,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直接出溜到了桌子底下,像一摊烂泥似的,沉沉地睡过去,呼噜声此起彼伏。
即便喝了这么多酒,聊了这么久,他们却依然没有能够揣摩出秦武等人的底细。
他们只是头脑简单地认为,肯定是春来赌坊的人给苏哲送了数额巨大的钱财,所以苏哲才会在收了钱之后,选择把人给放了。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可能并非如此,就这么固执地坚信自己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
也正是因为他们这种错误至极的想法,导致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在之后的日子里,阎通为此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
他被清算,在老街某条巷子里,被打得惨不忍睹,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最为严重的是,他的两条腿被生生剁掉,从此变成一个残废。
从那以后,古林城老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多出了这样一个身影。
一个失去双腿的男人,背上反背着一个口朝下的背篓,背篓上插着各种各样的冰糖葫芦。
阎通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只能借着自己的双手,艰难而又吃力地在地上挪动着身体,一边挪,一边叫卖八文钱一串的冰糖葫芦。
比起阎通,蒋傲东的结局以说是更加凄惨。
他同样在那条人巷子里遭到清算。不过,相比之下,他的运气可能要更差一些。
在遭受重伤之后,他的伤口血流不止,最终没能挺过去,就这样死在那条寂静的巷子里。
那条巷子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所以他的尸体一直无人发现。
直到他死后的第三天,才有几个贪玩的小孩无意间跑进了那条巷子。
当他们看到蒋傲东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时,吓得哇哇大哭。
此时,蒋傲东的尸体已经被狗啃鼠咬,残破得不成样子。
但蒋傲东比起阎通稍微幸运一点的是,他在临死之前总算是知道了秦武等人的真实身份。
当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知秦武等人的身份时,他的眼中充满绝望。
他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后悔自己不该去招惹这些人。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根本无法挽回。
而阎通,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对秦武等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后来,残疾的他在老街卖了很多年的冰糖葫芦。
再往后,秦武也没有在老街见过他,不知道他是去世了,还是去了其他地方。